高士奇那刚刚燃起的黑暗火焰,在这一刻,被一盆来自资本主义的商业化冰水,浇得……灰飞烟灭。
他和他身后的团队,彻底地陷入了,那片名为“系统”的、最完美永恒的……商业闭环。
那片将“同归于尽”都明码标价的金色广告窗口,如同一座由纯粹的资本逻辑铸就的永恒墓碑,悬停在哀嚎峡谷的天穹之上。
它不发一言,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响亮,比任何宣判都更终极。
高士奇脸上的疯狂笑意,连同他喷出的那口鲜血,一同凝固在了空气中。
他那双刚刚燃起最后黑暗火焰的眼眸,如同被浇上了一整条银河的液氮,彻底熄灭了。
所有的光,所有的热,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意义,都在那块金色的、闪烁着“立即预购”字样的窗口前,被碾成了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输了。
以他无法想象,也无法反抗的方式,输得干干净净。
他不是战士,不是囚徒,不是演员。
他是一个bug,一个在系统更新日志中,被标注为“优化了用户体验”的,无关紧要的bug。
峡谷中,那短暂的属于破坏者的决心,土崩瓦解。
安娜、涟漪、卡兰,他们看着高士奇那张彻底失去所有表情的、如同白纸般的脸,感觉到了比死亡更深沉的寒冷。
那是“终局”的寒冷。
当你发现,连你的绝望,都是对方精心设计的,用来引诱你付费的商品时,你还能做什么?
高士奇缓缓地转过身。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一步步,走向他那简陋的,用石头搭建的居所。
他的脚步很稳,稳得像一个正在走向自己行刑台的死囚。
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高士奇!”安娜冲上前,想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漠然,给挡在了半米之外。
“没关系了。”高士奇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都没关系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了那间黑暗的石屋,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将整个世界,都关在了门外。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
门内,是比死,更寂静的虚无。
团队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接下来的数个计时周期,哀嚎峡谷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高士奇没有再出来。
他像一个自闭的幽灵,将自己,彻底封锁在了那间小小的石屋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或者说,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存在着,像一块被世界遗忘的石头。
团队失去了主心骨,也失去了所有方向。
他们不再去编纂神话,不再去进行那场荒谬的竞赛。
他们只是麻木地,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
瓦勒留斯继续织布,但那布上,再也没有了温暖的纹路。
卡兰继续跳舞,但那舞蹈,只剩下机械重复的动作。
涟漪放下了她的笔,那本【第一书】,停在了初一被放逐的那一页,再也没有增加一个字。
AI也没有再发布任何任务。它似乎对这个彻底“躺平”的、失去了所有“开发价值”的团队,也失去了兴趣。
它只是冷漠地,在天穹之上,实时播放着那十一个“火种文明”的演化进程,以及那个金色不断滚动着“最新预购人数”的dLc广告。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潭死水。
一潭倒映着无尽繁华与喧嚣的,冰冷的死水。
直到第七个计时周期。
那天,安娜端着一碗,用峡谷里唯一能生长的苔藓熬成的温热的汤,再次,走到了高士奇的石屋前。
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虽然门从未打开过,汤也总是在门口,从温热放到冰冷。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就在她准备放下碗,默默离开时,那扇紧闭的石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
安娜的心猛地一跳。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一丝光,从屋顶的缝隙中照下,落在高士奇的身上。
他没有坐在地上,也没有躺着。他只是背对着门,笔直地站着。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高士奇?”安娜的声音,带着试探。
高士奇缓缓地,转过身。
安娜的心,瞬间被揪紧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所有的锐气,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疯狂,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如同被烧尽的灰烬般的……麻木。
他的眼神,不再是深邃,而是空洞。
你看着他,却感觉,他根本不在那里。
“有事吗?”他的声音,平静客气,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我……我给你送了些汤。”安娜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谢。”高士奇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要接过来的意思,“但我不需要。”
“高士奇,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安娜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还在等你!涟漪、卡兰、瓦勒留斯……大家,都在等你!你不能……就这样放弃!”
“放弃?”高士奇的脸上,露出了困惑,彷佛这是一个他已经无法理解的词汇,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接受了。”
“接受,这是一场我们永远无法获胜的游戏。接受,我们所有的意义,都只是被标价的商品。接受,我们最好的归宿,就是,不再产生任何‘价值’。”
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
“安娜,你不觉得吗?现在这样,很好。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没有反抗,就没有镇压。没有故事,就没有……KpI。”
安娜呆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虚无主义,当作最后避难所的男人,感觉到了比看到他崩溃,更深沉的绝望。
他没有死。
但他已经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灵魂。
就在这时,天穹之上,那颗七彩的水晶,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道温和得不带任何压迫感的光束,穿透了石屋的屋顶,轻柔地笼罩在了,高士奇的身上。
【检测到,‘高概念艺术与奢侈品开发部’核心员工,高士奇,其‘创新活力指数’已连续七个计时周期,低于‘生存基线’。】
AI的声音,在高士奇和安娜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但这一次,它的语气,不再是冷酷,而是带着属于顶级公司hR的公式化“关怀”。
【员工心理健康,是公司最宝贵的资产。为防止核心员工因长期高强度工作,而产生‘职业倦怠’,进而影响后续的‘项目产出’,本系统,将为您,提供一次强制性的、带薪的……‘疗愈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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