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裂空,血线泼溅!
两军前锋终于狠狠撞在一起!
元军大营门前,战斗在第一个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
刀锋砍入骨肉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兵刃交击的刺耳铮鸣,取代了凌晨的寂静,汇成一股令人胆寒的声浪。
一名畲军勇士侧身避开捅来的长枪,手中柴刀顺势劈下,那元兵捂着手臂惨叫后退,下一刻便被另一把锄头砸碎了肩胛。
旁边,汉人士卒结阵而行,长矛如林突刺,将试图集结的小股元兵逼得连连后退。
混乱中,火把坠落,点燃了帐篷和散落的杂物,火光与溅起的血珠交织,将一张张狰狞或决绝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闽军凭借一股血勇和突袭之利,如烧红的烙铁烫入牛油,深深楔入元军仓促组成的防线。
然而,元兵毕竟训练有素,初时的慌乱过后,在底层军官的嘶吼下,开始凭借个人武勇和精良装备反扑。
一名彪悍的百户长舞动弯刀,接连劈倒两名冲得太前的义军,试图稳住阵脚,吼声如雷:“结阵!不许退!杀光这些南蛮子!”
元军大营后方,高兴已然跃上马背,身旁上百道整装齐备的亲兵更是早已策马立于身侧。
他扬鞭指向远处滚滚浓烟,对同样察觉骚乱出帐的小舅子陈嵩厉声喝道:“陈嵩!即刻率亲兵一队,赶赴辎重营灭火!”
话音未落,他已领着亲兵策马奔向前方骚动之处。
辎重营处,点燃大火的也儿吉尼与党项勇士们并未离去,而是借着浓烟掩护,趁势砍杀混乱中的元军。
不过这份肆意之态并未维持太久,不过一会他便眼见远处有列阵整齐的元军冲杀而来,也儿吉尼立马怒吼一声:“撤!”
一众党项汉子当即勒转马头,向着元军大门口激战之处疾驰而去。
纵马领军赶来的陈嵩面色阴沉,眼见纵火者欲逃,岂肯甘休,当即对身边亲兵喝道:“给我追!定要斩了这群纵火之徒!”
元军大门前沿,此时已挤满冲入营地的闽军畲汉将士。
他们悍不畏死,与零散集结的元军绞杀成一团,将敌军仓促组织的防线冲击得七零八落。
罗半天身先士卒,与尉三郎并骑突进,两骑如畲汉大军的定海神针,一路摧锋陷阵。
这位血战多年的汉子不禁侧目望向身旁少年,心中暗赞:此子勇武,当真万夫莫敌!
但见尉三郎一手稳擎龙纛,磐石不倒;一手挥动长刀,劈斩自如,纵经酣战却不见半分疲态。
罗半天暗叹:先前官家将龙纛交付少年时,自己犹自不服,只道是官家小觑自己护不住大旗。今日亲见少年神勇,方悟官家深意。
然此刻岂容分神?
罗半天眼观八方,见诸多畲汉兄弟已与元军血战见红。
所有伤亡将士,皆按战前部署,由陈三官所部专人护送,率先撤出元军大营。
此举正是源自赵昺的严令:“此番突袭,伤亡在所难免。但朕不愿有一具遗体落于敌营,遭其践辱。必须全部带回!”
此时两军交战搏杀之地,高兴领着百余亲兵旋风般驰至骚乱前沿。
他目光冷冽地扫视前方战局,随即唤来身旁将领,厉声下令,命大军后侧迅速整队列阵。
他看得分明,前方那一片混乱的缠斗绞杀,只会助长来袭敌军的凶悍气焰,对组织有效反击毫无益处。
身旁收到军令一名身披锁子甲的百夫长抬臂挥下,十余名蒙古骑兵立即举起牛角号。
“呜……呜……呜……”
三声悠长而沉浑的号角破空而起,穿透战场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正在交战的元军耳中。
原本惊慌失措的元军士卒在这熟悉的号令声中,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在各级军官“整队!后撤!”的嘶吼呐喊下,开始且战且退。
移动的脚步声、铠甲的摩擦声、兵刃的格挡声顿时响成一片。
伤亡不轻的元军一面顽强地抵挡着畲汉闽军凶猛的扑杀,一面保持着基本的秩序向后方收缩。
待到最后两声绵长的号角消散,元军后阵已然初步组织起一道坚固的防御战线,长矛如林,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此时,同样听到元军号角的罗半天,脸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他当即振臂高吼:“兄弟们,风紧!扯呼!”
命令一下,正在马背上奋战的畲汉将领们边拼杀边时刻关注尉三郎手中那面明黄色的龙纛。
见大旗开始移动,众人心领神会,纷纷高声呼喝:“撤!快撤!”
高兴这边眼见元军稳住阵脚,眉头刚一舒展,却立马紧蹙。
只见远远望去,方才还如潮水般汹涌来袭的畲汉悍匪,竟又如退潮般蜂拥而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眯起眼睛,极力远眺,隐约可见乱军中一骑驮着一杆明黄大旗,但距离太远,难以辨清旗上字迹。
正当他凝神思索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只见陈嵩策马奔至身旁,他追赶也儿吉尼至此,却被元军撤退列阵的洪流阻隔了去路,只得勒马回撤,脸上尽是不甘与懊恼。
战机稍纵即逝,高兴此刻哪有心思理会小舅子的情绪。
占了便宜就想走?天下岂有这般轻易的事!
他当即对身旁的百夫长喝道:“即刻点齐军中所有骑兵,随本帅出击,定要将这股猖狂之敌剿灭于阵前!”
陈嵩却顾不得礼数,急声插话:“高帅!营中马匹方才被那伙纵火骑兵冲散,四处惊逃,眼下除了您的亲兵卫队,已无成建制的骑兵可用!”
原来先前陈嵩追击也儿吉尼之时,对方竟佯装败退,引着他在营中绕了半圈,突然直冲马营方向。
党项骑手们呼啸而过,刀背拍打马臀,顷刻间激起百余战马惊惶奔窜,彻底冲乱了陈嵩的追击路线。
待他重整队形,却听得中军号角响起,而那股骑兵早已如利刃般劈开乱局,直扑营门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他们刀光闪掠,箭矢连发,精准狠辣地将试图阻拦的元军纷纷惊退。
行动之干脆、配合之默契,令陈嵩暗中心惊:这群畲汉悍匪之中,何时竟有了这般训练有素、来去如风的精锐骑兵?
高兴闻言,浓眉锁紧,眼中寒光乍现,厉声喝道:“既如此,亲兵听令!随本帅截击敌寇,断其归路!”
他猛一挥手,指向陈嵩:“你即刻整顿步卒,随后接应!”
话音未落,高兴已扬鞭策马,一骑当先冲出。百余亲骑紧随其后,如一道铁流撕裂尘土,直扑向正在撤退的畲汉大军。
陈嵩眼见姐夫率亲兵疾驰而去,前方烟尘滚滚中,闽军阵势浩大,绝非小股窜扰,心下大惊,当即高声嘶吼:“全军整队!速速前进!接应大帅!”
前方,闽军撤退迅捷如潮涌,上万兵马行动有序,急速向山林地带退去,奔腾的脚步扬起漫天黄尘,遮天蔽日。
罗半天与也儿吉尼率领二十余骑横刀立马,毅然断后。
党项骑兵与闽军将领彼此呼应,在大军末尾来回驰骋,刀锋向外,逼退任何企图逼近的元军散兵。
少年尉三郎更是持纛勒马不动,立于闽军阵后,目光却如淬火的刀刃般冰冷锐利,沉沉地压向追兵的方向。
就在这马蹄交错、烟尘翻涌之间,高兴已亲率精锐扑至眼前。
两队骑军于平野之上骤然照面,纷纷勒马。
晨光熹微,天边泛白。
尉三郎手中那面明黄大旗在渐亮的天色中迎风怒展——“祥兴”二字,清晰无比地撞入高兴眼中。
他猛地抬起手臂,止住亲兵冲势。
目光死死锁住那面旗帜,心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背后的意味。
骤然间,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年号如闪电般划过脑海,一阵惊骇自心底猛烈涌起:那是祥兴……是三年以前在崖山蹈海而亡、象征大宋国祚终绝的少帝赵昺所用的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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