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买什么？”
“啊……我，我看看，随便看看！”泉清一时语塞，只好假装在货架间浏览起来。她磨磨蹭蹭地拿了一瓶水和一份关东煮，最后才慢吞吞地挪到收银台。
凌熟练地扫码、装袋，声音平淡无波：“一共十五元。”
泉清一边付款，一边偷偷观察着对方。近距离看，凌眼下的淡淡青黑似乎更明显了些。她心里那股细微的心疼又开始蔓延。
“学姐，你每天晚上都工作到很晚吗？”泉清忍不住问。
“嗯，到早上六点。”凌接过钱，找零，动作流畅，语气却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那白天还要上课……”泉清惊呼，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赶紧压低，“不会很辛苦吗？”
凌抬起眼，看了看她，那双紫眸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购物袋递过去，淡淡地说：“你的东西。”
泉清接过袋子，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看着凌学姐转身去整理货架的背影，纤细而挺拔，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孤单和倔强。
犹豫了一下，泉清没有离开便利店，而是走到窗边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拿出刚才买的关东煮，小口小口地吃着，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柜台的方向。
夜越来越深，顾客也变得稀稀落落。便利店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安静得能听到冰箱运作的嗡嗡声。
凌似乎已经习惯了泉清的存在，并没有出言驱赶，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补货、清洁、收银。
期间，有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进来买烟，言语间有些轻佻，甚至试图伸手去碰凌的脸。泉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站起来冲过去。
但凌只是后退一步，巧妙地避开，脸色冷了下来，那双紫眸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气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先生，请自重。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立刻报警。”
那醉汉似乎被她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了，嘟囔了几句，悻悻地拿了烟付钱离开。
泉清松了一口气，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她看着凌恢复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擦拭柜台，心里对学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她不仅仅是外表看起来的冷漠和贫困，她的内心似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和韧性。
时间悄然流逝，已经到了后半夜。泉清趴在桌子上，眼皮开始打架，她本来只是想陪一会儿，没想到竟然困得不行。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身上被轻轻披上了一件外套。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站在旁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几乎像是她的幻觉。
然后，那只手极轻地，几乎算是小心翼翼地拂开了滑落到她脸颊上的白色发丝。
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清晰。
泉清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睡意瞬间跑了大半，但她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意想不到的温柔。
那只手很快收了回去，脚步声轻轻远离。
泉清这才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凌回到了柜台后，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看着，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窗外是寂静的夜，店内灯火通明。
泉清裹紧了带着淡淡清冷香气的外套，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温暖而酸涩。
她闭上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甜甜的弧度。
这个夜晚，似乎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清晨的微光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驱散了夜的沉寂。
泉清在这一片宁静中睡得并不沉，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她眼睑上时，她便醒了过来。
身上还盖着那件熟悉的外套，带着一丝清冷的、独属于凌的淡淡香气。昨晚那轻柔的触感并非梦境，这个认知让泉清的耳根微微发热。
她偷偷朝柜台望去，凌正背对着她，小心地将加热好的饭团和一杯热豆浆放在托盘里。
她似乎刚刚结束工作，脱下了那件不合身的围裙，露出了里面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更显得身形单薄。她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颈，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疲惫，显然一夜的站立工作并不轻松。
泉清的心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她坐起身，外套从肩上滑落。
听到动静，凌转过身来。看到泉清醒了，她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只是眼神在接触到泉清手里拿着的外套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学姐……”泉清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她抱着外套站起来，走到柜台前，“谢谢你。”
“不用。”凌的声音依旧清淡，她将那个放着饭团和豆浆的托盘往泉清的方向推了推，“早餐。吃完快回去休息吧。”
泉清愣住了，看着那份显然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餐，又看看凌学姐面前空空如也的柜台，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暖流和更多的心疼。“学姐，你呢？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凌移开目光，开始清点收银机里的现金，动作熟练而迅速，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但泉清分明看到，她所谓的“吃过了”，可能只是店员福利里最便宜的那个冷饭团，或者根本什么都没吃。
泉清没有动那份早餐，而是固执地看着她：“学姐，我们一起吃吧？我……我一个人吃不完。”她找了个笨拙的借口。
凌点钞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眼看向泉清，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真诚的担忧和坚持，像某种执着的小动物。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沉默地又从旁边的保温柜里拿了一个同样的饭团，放在自己面前。
泉清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拿起还温热的饭团，小心地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口，米香和馅料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早餐。
两人就隔着柜台，安静地吃着简单的早餐。没有太多的交谈，气氛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冰冷和尴尬，流淌着一种微妙而舒缓的默契。
吃完早餐，凌学姐的工作也交接完毕。她拿起自己那个看起来用了很久、边角有些磨损的帆布书包。
“我回学校了。”她对泉清说，算是告别。
“我也回！”泉清立刻抓起自己的东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上，“学姐，我们一起走吧！顺路！”
清晨的街道上空气微凉，行人寥寥。两人并肩走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泉清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趣事，试图驱散沉默。凌学姐大多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发出一个表示在听的单音节，但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
走到通往教学区和宿舍区的岔路口时，凌停下了脚步。
“我去教室。”她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
“哦哦，好！那学姐再见！”泉清连忙摆手，虽然有点不舍。
凌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晨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紫色的眼眸看向泉清，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或许是关切的味道：“你一夜没睡好，今天上午的课……如果撑不住，就请假回去休息。”
说完，她似乎有些不习惯说这样的话，没等泉清反应，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泉清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晨光与树影中，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学姐……这是在关心她？
她忍不住原地小小地蹦跳了一下，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一夜未眠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这一天，泉清确实如同飘在云端。虽然上午的课听得昏昏欲睡，但只要一想起那个清晨，那份早餐，还有那句别扭的关心，她就忍不住傻笑，连符月曦追问“你昨晚去哪了怎么一副肾虚样还这么开心”时，她都只是神秘地笑笑，没有透露半分。
她知道，那层坚冰正在一点点融化。而她，似乎终于触碰到了一丝冰层之下，那份真实的、柔软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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