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垂眸沉默,她在静静听着司马熹的讲述。
那晚, 他陪姬约饮酒时,君上酒醉时提起的立后打算,还有那句 “若不是顾虑阴姬娘家的外戚势力,江婉比阴简更适合立后” 的轻叹......
“这么说,你闯宫见我,是因为你想帮我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几分锐利的试探。
司马熹迎上她的目光,语气郑重:“你清楚,我如今在朝堂的重心,便是拆解亲燕派的后宫势力。这既是为我壮大朝堂根基,也是为你立后铺垫 —— 你我目标相同,本就是利益一致的共同体。”
“利益一致的共同体?” 江婉忽然低笑,笑声里淬着寒意,“你帮我,主要还是在算计你的利益吧,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有利益!你铺的每一步棋,算的都是你朝堂得失,权力增减。可我当初为你涉险时,何曾想过这些?”
她猛地背过身去,素纱寝衣在晨光中泛起涟漪,肩头微微颤抖,
“我不顾一切……只为守住,属于你我的那簇‘熹微’之光。”
她的声音渐低,如同梦呓,“那是你亲手点燃的……你说那是破晓的暖意,是触手可及的希望……”
话音未落,她猝然转身! 眼中压抑的悲愤如火山喷涌,
“可你呢?!司马熹!你告诉我!你守护的是什么?只有你的相位!你的权柄!”
司马熹喉头一哽,竟无言以对。
自己当初为笼络人心,信口拈来的“熹微”二字,竟如星火落入荒原,自己转头就忘,没想却对江婉造成如此影响。
熹微之光虽然微弱,依然照亮了她深宫沉夜的漫漫长路;
熹微之热虽是稀薄,却点燃了她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勇。
他随口一句虚言的“熹微”注解,她却当了真,奉作信仰,支撑着她一次次为他蹈火赴险。
此刻,他精心构筑的权谋高台,在她这句泣血般的质问前,轰然崩塌,只剩下一地荒唐。
......
司马熹缄默无声,只待江婉情绪渐渐平复,又轻声说道:
“现在的形势,如果我们不联手同盟,势必会被阴姬,还有她背后的亲燕势力吞噬。”
江婉又道:“利益一致,你便和我是一体,若不一致,就会把我甩开,对吗?”
司马熹耐心解释:“我们现在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可能出现不一致?”
江婉说道:“我不顾自身危险,为你偷信,你还对我凶,推我,赶我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嘛?”
她说着说着,又委屈地流出眼泪,
“你把我抱在怀里时,说到竹林别院给我详细解释,结果我去了,你却失约,甚至连声交代都没,直接疏离......,你这样的同盟,我每天都要担心,明天你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我只觉得,一旦你认为我的存在对你有危险,你就想甩开我,说好的护我周全呢?同进同退呢?”
江婉说到此处,变得激动起来。
司马熹急了:“我的暂时疏离,是想保护你,因为你被阴姬盯住了,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你的安全。如今的形势,要么我相你后,要么我们一起栽在亲燕派手里,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信我,我们就是一体,绝不可能分离!”
江婉紧咬牙关,狠狠说道:“对不起,我不信你了!司马大人,你走吧,你若不走,我走!”
说完,她径直转身向外走去。
司马熹很无奈,他从未想过,自己眼中 “为大局的必要疏离”,在江婉心里,竟是对两人间唯一温暖的摧毁;他以为的 “利益同盟”,在江婉那里,抵不过那份缥缈虚无的“熹微”。
眼见江婉就要走出门,司马熹急了,快步冲上前,从背后牢牢抱住她,手臂像铁箍般圈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桂花香气,温热的气息拂过江婉的耳后,带着他不容置疑的笃定:“信我,我们就是一体,我们再不分离!”
“我不信!” 江婉吼叫着,奋力挣扎着,指尖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可司马熹的怀抱却像铜墙铁壁,任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只在她耳后不断重复着誓言,像重锤般敲在她摇摆不定的心上:“信我,我们就是一体,我们再不分离!”
那温热潮湿的呼气扫过她的后颈,让她浑身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
江婉忽然停下挣扎,身体微微一颤,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司马熹察觉到她的软化,手臂松了些许,却仍没放开。
下一秒,江婉猛地转身,眼神变了 ......
方才的委屈与脆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亮,像暗夜里突然燃起的火焰。
她紧紧攥住了司马熹的衣襟,带着几分决绝的疯狂,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猝不及防的司马熹推倒在身后的软榻上。
......
这张榻上,曾经只有姬约,如今换成了司马熹.....
这张榻上,曾经只是被动逢迎与讨好,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里竟然还能释放出自己的欲望,由着自己的心意。
此刻,她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欲.......
望着身边的司马熹,她心念一动,竟膝盖抵着榻面,翻身骑在他的身上......,
锦缎摩挲,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个朝堂之上,一手遮天的司马熹;这个算无遗策,人人畏惧的谋士能臣,
竟......,被我骑在身下......?!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辨——有恨,有怨,更有孤注一掷的疯狂。
江婉的眼底闪烁着,与往日大不一样的光芒,像一头终于挣脱束缚的小兽,要撕碎所有的被动与怯懦。
这是一种刀尖上的快感,恐惧加刺激!
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关系,竟然滋生出一种绝妙体验感。无与伦比!
“真他妈的神奇!” 她低声呢喃。
她只觉得这一刻,兴奋到了极点,这种兴奋如同烈火,足以吞噬她的一切后怕和顾虑。
索性都不想了,点燃吧,焚烧吧!
......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软榻上的锦被凌乱地堆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情欲的气息,带着黏稠的暧昧。
江婉侧躺着,发丝散落在司马熹的胸膛上,像一匹柔软的黑绸。
她伸出尖尖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肌肤,从锁骨滑到腰间,最后在一颗小小的黑痣上,停顿下来。
“以后,我们是不是生死同盟,必成一体了?”
司马熹叹了一口气:“必须得,已成既定事实了!”
江婉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声音凄厉破空,直把屋檐下的那只雌鸟也惊飞,仓皇中,鸟巢都被它蹬落,全卵俱坠。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甩下我......,我都记得你身上这颗痣!”
司马熹只觉得背后冒出一股凉意,这哪里是一场寻常的男女之欢?
这是在君王的床榻上,江婉逼他交出了投名状。通过对君王的共同背叛,锁死了他们的联盟。
江婉先把绞索套在他的颈上,不过,她自己也引颈相随,但拉动绞架的扳机,却被她攥在了手里。
你来主导“一荣俱荣”,我来控制“一损俱损”,分工很合理。
司马熹突然想到今天此举,他本以为稳稳封锁了后宫,他可以为所欲为,没想到竟然是身陷后宫,被锁住的是自己。
再精密的计算,再深的谋略,也无法窥破和测算人性最深处的隐秘,无法绝对掌控和支配每一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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