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炼器坊外围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杂役弟子陈平要与外门百炼峰的李师兄较量处理黑铁矿胚的消息,不知怎地已不胫而走。在枯燥的修行生活中,这等趣事自然引人注目。
柳婉也闻讯赶来,站在人群边缘,眼中带着担忧。张叁则一脸幸灾乐祸,站在李师兄身后。
李师兄面无表情,早已准备好两块大小、品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铁矿胚,黝黑的矿石表面粗糙,隐隐透着杂色。他随手将其中一块丢给陈平,冷声道:“规矩简单,一炷香时间内,用任何你能想到的方法,去除杂质。结束后,由坊内当值的刘师叔评判杂质残留多少。开始吧。”
说罢,他自顾自走到一旁准备好的石台前,取出一柄小巧的银色锤子和一个刻有简单净化阵法的托盘。只见他手法娴熟,将矿胚置于托盘之上,运起灵力,小锤落下时带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微弱的灵光闪烁,将细小的杂质一点点震出、剥离。动作行云流水,显示出扎实的基本功。
围观人群中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反观陈平,他面前只有最普通的石砧和一把宗门配发的、用来处理杂物的铁锤。他没有像李师兄那样立刻开始敲打,而是先拿起那块沉甸甸的黑铁矿胚,闭上眼,用手指细细抚摸其表面纹理,同时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但对万物有独特感知的灵力,缓缓探入矿胚内部。
在他的感知中,这块矿胚就像一块布满瑕疵的顽石,除了主要的铁元素,还混杂着不少硅、硫等杂质,分布得极不均匀。若盲目敲打,不仅效率低下,还可能破坏矿石本身的结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平依旧在“发呆”,引得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他在干嘛?吓傻了吗?”
“装神弄鬼!一个杂役能懂什么?”
张叁更是大声讥讽:“陈平,不行就赶紧认输,别浪费李师兄的时间!”
李师兄也抽空瞥了陈平一眼,嘴角讥诮更浓。
香已燃烧了近三分之一。陈平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有使用铁锤,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柄他平日用来处理药草根须的小刮刀,又拿出一个水囊。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将水囊中的清水缓缓倒在矿胚的几个特定位置上——那是他感知中杂质聚集或结构最脆弱的节点。然后,他拿起小刮刀,将灵力高度压缩于刀尖,形成一点极其微小的锋芒,对准那些被水浸润的节点,小心翼翼地刮削、撬动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不像是在处理坚硬的矿石,倒像是在雕刻一件易碎的艺术品。每一次下刀,都精准地避开主矿脉,只针对那些杂质富集区。清水渗入微小的缝隙,似乎起到了某种润滑和弱化的作用,使得刮削变得相对容易。
这种方法,源于他在藏经阁一本讲述矿物断裂面和杂质分布的冷门杂书中的知识,结合了他自身对物质结构的敏锐感知,以及处理药草时练就的精细手法。这绝非正统的炼器手法,甚至有些旁门左道,但在此刻,却是陈平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奏效的方式。
“他在干什么?”
“用刮刀?真是闻所未闻!”
人群中议论纷纷,大多带着不解和嘲笑。
李师兄起初不以为意,但当他处理完自己那块矿胚,杂质被清除得七七八八,得意地看向陈平时,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陈平的手法虽然古怪,但那块黑铁矿胚的表面,确实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凹坑和纹路,而掉落的碎屑颜色明显与主体不同,显然是杂质被有针对性地去除了!
香即将燃尽。陈平额头见汗,精神高度集中,完成了最后一下刮削。他长舒一口气,将处理后的矿胚放在石砧上。
此时,一位面容严肃、身穿执事服饰的中年修士走了过来,正是炼器坊的刘师叔。他先拿起李师兄处理过的矿胚,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百炼峰基础扎实,杂质去除约七成半。”
李师兄脸上露出傲然之色。
刘师叔又拿起陈平那块矿胚。这块矿胚外观远不如李师兄那块光滑,表面布满了细微的刮痕和小坑洼,看起来有些“丑陋”。刘师叔仔细端详,甚至用手指感受其质地,又拿起放大镜般的法器观察内部结构。
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刘师叔放下矿胚,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看向陈平:“你用的何种方法?”
陈平恭敬回答:“弟子用的是刮削法,辅以清水浸润杂质节点。”
刘师叔沉吟片刻,宣布道:“李岩处理后的矿胚,杂质去除七成半,手法标准,成效显着。陈平处理后的矿胚……杂质去除约八成。”
“什么?八成?!”
“这怎么可能?他用那种古怪法子!”
人群顿时哗然!张叁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李师兄脸上的傲色瞬间凝固,变得铁青。
刘师叔补充道:“不过,陈平此法,过于取巧,耗时甚久,且对操作者感知力和控制力要求极高,难以推广,且破坏了矿胚部分结构,不利于后续塑形。仅以去除杂质总量论,略胜一筹。但综合来看,仍是李岩胜在正统高效。”
这个评判,算是各打五十大板,承认了陈平在“去杂量”上的微弱优势,但否定了其方法的普适性。
陈平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已是最好结果。他看向李师兄,拱手道:“李师兄技艺精湛,弟子佩服。此番是弟子取巧,依约,这株金线草……”
李师兄脸色变幻数次,最终冷哼一声,打断了陈平的话:“哼!我李岩说话算话!一株金线草,我还输得起!既然刘师叔判定你在去杂量上胜了,那草,便留给你吧!”
说罢,他深深看了陈平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恼怒,有意外,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随即拂袖而去,连张叁都顾不上理会。
张叁见状,脸色煞白,灰溜溜地钻入人群跑了。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地散去,不少人离开前都好奇地打量着陈平,这个杂役弟子今天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柳婉走上前,眼中带着欣喜和敬佩:“陈师弟,你真厉害!竟然真的……”
陈平摇了摇头,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只有疲惫和清醒:“柳师姐过奖了。不过是侥幸,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若非刘师叔明察秋毫,今日恐怕难以收场。”
他知道,自己这次看似赢了,实则险之又险,也彻底得罪了李师兄和张叁。未来的麻烦,恐怕不会少。
但无论如何,他凭借自己的知识和机变,守住了药田和金线草。这场较量,让他更加坚信,知识就是力量,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杂学”,在关键时刻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看向炼器坊,看向那片属于自己的小小药田,目光更加坚定。前路依旧艰难,但他已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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