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专案组驻地，凌晨四点。
小王坐在技术室里，眼睛死死盯着那枚微型存储卡。
这是苏哲用命换来的东西。
陆明站在他身后，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血丝。
老马、小周、阿成，还有专案组其他成员，都围在门口。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和小王敲击键盘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还是黑的，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咖啡味，地上散落着十几个烟头和几个空咖啡杯。
存储卡被小心翼翼地插入读卡器。
小王的手在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损坏了这枚承载着战友生命的证据。
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框：检测到加密文件。
“有密码。”小王说，声音很轻，“而且只有三次输入机会。”
陆明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点了根烟。
他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脑子里飞快地转动。
“苏哲会用什么密码？”老马低声问。
陆明想了想：“他最喜欢的篮球运动员是科比。”
小王输入：0
科比的生日加上科比的球衣号码。
屏幕闪了一下。
密码错误，剩余两次机会。
陆明的拳头握紧了，烟头在手指间微微发抖。
“再试试……用入警时间。”小周说。
小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深吸一口气，输入苏哲的入警日期。
屏幕又闪了一下。
密码错误，剩余一次机会。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再错，文件会自动销毁。
苏哲的牺牲就真的白费了。
陆明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放着和苏哲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那个总是笑得很阳光的年轻人，那个每次出任务前都会认真检查装备的战友，那个在档案背后写下“为人民服务，此生无悔”的警察。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睛，快步走回电脑前。
“试试……为人民服务。”
小王愣了一下：“什么？”
“拼音。”陆明说，声音有些颤抖，
“苏哲的入警档案背后，写着'为人民服务，此生无悔'。他是那种会把这句话当信仰的人。”
小王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
屏幕闪了一下。
然后……
解密成功。
小王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其他人也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人的眼眶湿润了，有人靠在墙上双手合十。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本文档。文件名：黑金日记。
陆明立刻凑过去，逐字逐句地看。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照进房间，落在那份用生命守护的文档上。
那是几十条交易记录，每一条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时间、地点、货量、接头人特征……还有一个频繁出现的代号：罗伞。
“第五次，罗伞提前通知，说警察要来检查。我们提前转移，躲过一劫。老大说，罗伞每个月拿三十万保护费。”
“第八次，罗伞亲自来电话，用的新号码。他的声音和电视上给我们局做报告的罗局一模一样。我听得很清楚。”
“第十二次，罗伞说风紧，让我们暂停所有出货。果然，第二天警察就在码头设卡。”
陆明看到这里，双拳紧握，指节都泛白了。
罗正刚。果然是他。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
每看一条记录，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
看完所有记录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点燃第二根烟。
烟雾在晨光中慢慢升起，他的侧脸被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但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疲惫和沉重。
这份日记，虽然详细记录了罗正刚的保护行为，但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全是单向记录。
没有罗正刚的签名，没有他的音视频，甚至连直接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所有的描述，都是小军的单方面陈述。
“声音和罗局一模一样”——这只能说明相似，不能证明就是同一个人。
“罗伞说风紧”——没有通话记录，没有录音，无法证明这话确实是罗正刚说的。
在法庭上，这份日记能作为线索，但绝对无法作为直接证据将罗正刚定罪。
老马也看出来了，他走到陆明身边，欲言又止。
“这份日记……”
“不够。”陆明打断他，声音沙哑得可怕，“远远不够。”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苏哲用命换来的证据，竟然还不足以扳倒罗正刚。这种感觉，比被人打了一拳还难受。
他突然转身，一拳砸在墙上。
拳头传来钻心的疼，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墙皮掉落下来，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小周想上前拉他，但被老马拦住了。
老马摇摇头，示意让陆明自己冷静。
陆明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红肿的拳头，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把文件备份。所有细节都要保存好。
然后……给部长打电话。”
小王立刻开始操作，将文件备份到三个不同的加密存储设备上。
陆明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祁同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
“部长。”陆明的声音很沉重，“苏哲的遗物我们打开了。”
“说。”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但能听出压抑着的情绪。
“是一份日记，记录了几十次交易，每次都提到了罗伞。根据描述，这个罗伞就是罗正刚。”陆明说，“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没有录音，没有签名，没有转账记录。全是小军的单方面陈述。”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的沉默。
陆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重得像敲鼓。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远处值班室传来的细微声响。
过了至少一分钟，祁同伟才开口：“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陆明能听出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无奈。
“部长，我……”
“不是你的错。”祁同伟说，
“苏哲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极限。这份日记，虽然不能直接定罪，但它指明了方向。”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坚定：“陆明，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是。”
“一击毙命的机会已经没有了。”祁同伟说，
“罗正刚是条老狐狸，他在体制内经营了这么多年，防护网密不透风。如果我们现在拿着这份日记去动他，他会立刻翻脸，咬死不承认。”
“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让他提前销毁所有证据，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陆明沉默了。
他知道祁同伟说的对。
以罗正刚的能量和经验，如果察觉到威胁，他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我们……”
“放长线，钓大鱼。”祁同伟说，声音冰冷而坚定，
“他既然是保护伞，我们就要让他亲自撑开这把伞，走到阳光下。我要让他觉得自己安全了，让他放松警惕，继续犯错。然后……一网打尽。”
陆明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壮的决心。
“明白。”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祁同伟说，
“告诉所有人，暂停对罗正刚的一切直接调查。苏哲的牺牲不会白费，但我们需要耐心。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挂断电话后，陆明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窗外完全亮起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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