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致命的陷阱！烂账里的黑手指向陈光！
电话里的忙音，像一声尖锐的耳鸣，在陈光脑中久久不散。
他没有挂断电话，只是任由那红色的座机听筒躺在桌面上，像一只被剖开了肚腹的红色怪鱼。
青阳县的防线破了。
江城这边的审计，一败涂地。
两条战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崩盘。
陈光缓缓坐回自己的大班椅，身体深陷在昂贵的真皮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支撑。他只是空洞地望着办公桌上那份薄薄的报告，那份被他秘书形容为“审计工作的重要成果”的东西。
此刻，它不再是一份报告，而像是一份死亡判决书，静静地等待着他亲自宣读。
愤怒、惊慌、恐惧……这些情绪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死寂。陈光知道，单纯的情绪发泄已经毫无意义，他必须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的，输在了哪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份报告重新拿在手中。这一次，他的手指没有颤抖，目光也变得像手术刀一样，冰冷而专注。
他再次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部分，关于杨坤时期历史遗留问题的那一页。他的视线越过了那些含糊其辞的文字，直接锁定了那张作为附件的、被影印出来的付款审批单。
十八万元。
档案数字化技术咨询费。
一家收款后三个月就注销的空壳公司。
七年前的日期。
以及……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王立。
陈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年轻、精明，永远带着一丝谦卑笑容的脸。王立，跟了他快十年的秘书，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这个年轻人脑子活，手脚干净，最重要的是，嘴巴严。
那些年，许多他不方便出面处理的“杂事”，许多需要一笔资金来“润滑”的关系，都是通过王立的手去办的。王立就像他的一双手套，专门用来接触那些脏东西，事后只要摘掉，他的手就永远是干净的。
七年前，他刚调任副市长，根基不稳，为了拉拢分管领域里的一些老干部，确实需要用钱打点。档案局这种清水衙门，油水不多，但胜在账目混乱，无人关注，是做些手脚的绝佳场所。
他记得这笔钱。这十八万里，有六万被王立拿去“走动关系”了，剩下的十二万，则通过那家空壳公司转了几道手，最终变成了一套名家字画，挂在了某位省里领导的书房里。
事情办得天衣无缝。王立本人，也在几年前被他安排到了外省一个效益不错的国企里，当着不大不小的领导，拿着高薪，过着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江城的政坛。
这是一段被深埋在时间尘埃里的往事，是他庞大关系网中，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初始节点。
他自认为处理得万无一失。
可林渊，是怎么把它挖出来的？
陈光盯着那张影印件，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发票的编号，审批的日期，财务科长的签名……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细节。
这张审批单的纸张边缘，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缺角，以及一道淡淡的折痕。
这个微不足道的瑕疵，瞬间点燃了他记忆的引线。他想起来了，当年王立拿着这张单子来找他签字时，因为紧张，不小心把一叠单据掉在了地上，其中一张的角被办公桌的桌腿磕了一下，留下了这个印记。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林渊手里的，不是从财务系统里调出来的电子扫描件，而是……原始单据！
他竟然找到了这张藏在档案局故纸堆里七年之久的原始凭证！
陈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这太可怕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查账能力，这是一种近乎于鬼神的、从信息的汪洋大海中精准定位一滴水的能力！
他再往下看，林渊在报告正文里对这件事的描述，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该笔费用审批流程异常，且未能提供任何实质性的技术咨询服务成果，存在资金套取嫌疑。鉴于此事涉及前任分管领导，情况复杂，超出我局职权范围，特此上报，提请上级部门核查。”
短短几句话，字字诛心。
“审批流程异常”，点出了王立的签名。
“未能提供实质性服务”，点出了这是虚假交易。
“资金套取嫌疑”，直接定了性。
最毒辣的是最后一句：“鉴于此事涉及前任分管领导，情况复杂，超出我局职权范围”。
林渊没有点他的名，一个字都没有。他只是把“前任分管领导”这个身份抛了出来。谁是七年前档案局的分管领导？整个江城市委市政府，只要稍微查一下资料，就能查到他陈光的名字！
林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他不是在举报，他只是一个“忠心耿耿”，发现了问题却“无权处理”的下属，在向上级“请示汇报”！
姿态谦卑，用心险恶！
这是一个完美的阳谋陷阱。
陈光看着这份报告，就像看着一张由无数根蛛丝编织而成的大网。他现在就站在这张网的中央。
如果他把这份报告压下来，当作没看见。那么，林渊只需要把这份报告的副本，以“不慎泄露”的方式，流传出去一丝一毫，他陈光就是“做贼心虚”，“包庇罪犯”！
如果他批示下去，让审计局或者纪委去查。那更是正中林渊下怀！他等于亲手把刀递给了敌人。调查组只要拿着这份报告，顺着“王立”这条线往下查，查到那家空壳公司，再查到资金流向……
他陈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把那十二万的字画款解释清楚！
更可怕的是，这份报告的递交方式。
它不是通过秘密渠道送上来的，而是借着他陈光亲自下令的“突击审计”，堂而皇之地摆上了台面。审计组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份报告，孙局长接了这份报告，就等于在上面签了字，认了账。
他堵死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陈光瘫在椅子上，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终于明白了林渊的整个计划。
从一开始，举报青阳县的化工厂，就不是目的，而是一个引子，是为了把省调查组引来，是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牢牢地钉在老家。
当他调动所有资源去应付省里的调查，去“围魏救赵”地对林渊发动审计时，林渊真正的杀招才亮出来。
他利用陈光自己的刀——审计组，将这颗准备了许久的炸弹，安安稳稳地送进了他的心脏地带。
青阳县的李建军，是明面上的主攻。
档案局的这份报告，是暗地里的绝杀。
一明一暗，双管齐下，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所有的反击，所有的自作聪明，都成了林渊计划的一部分，都精准地踩进了对方预设的节奏里。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跳了一场自取灭亡的滑稽舞蹈。
“林渊……”
陈光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丝敬畏。
这不是愣头青，不是恶狼。
这是个魔鬼。一个披着书生外皮，将官场规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鬼！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
他的秘书探进半个身子，脸色比哭还难看，声音都在发飘：“市长……市审计局的孙局长，在楼下……他说，他有非常重要的情况，必须当面向您汇报。关于……关于林渊那份报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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