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始建国元年六月,长安五均司市师官署的铜铃刚响过卯时,王莽就带着刘歆踏进了后院的盐仓。阳光从仓顶的气窗漏进来,照在堆积如山的麻袋上,每只麻袋都印着“官盐”二字,白得晃眼——这是他推行“六筦锁财”的第一站,盐铁官营的核心储备,也是他扳回一局的希望。
“按账本算,这里该有三千石官盐,够长安百姓吃三个月。”王莽蹲下身,拍了拍最上面的麻袋,指尖却触到一片松软——不像装着盐的沉实,倒像塞了棉花。他心里一紧,伸手扯断麻袋的麻绳,“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不是白花花的盐,是半袋沙土混着几缕破棉絮!
“怎么会这样?”刘歆的声音发颤,连忙翻开旁边的麻袋,结果无一例外,要么是沙土充数,要么是空麻袋,真正装盐的,不足十袋。他抓起仓角的账本,上面赫然写着“六月初入库官盐三千石,经办人:甄丰”,下面盖着五均司市师的朱红大印。
“甄丰!”王莽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手里的空麻袋被他攥成一团,“他竟敢在官盐里动手脚!”
正说着,仓外传来脚步声,甄丰提着个食盒,脸上堆着笑走进来:“陛下,您怎么亲自来盐仓了?臣刚买了胡饼,正想请您和刘大人用早饭。”他瞥见地上的沙土和空麻袋,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装作慌乱,“哎呀!这肯定是下面的小吏偷懒,用空麻袋充数!臣这就去查,把他们都斩了!”
“不用查了。”王莽冷冷地看着他,“账本是你签的字,印章是你盖的,这盐仓的钥匙,也只有你有——你说,盐去哪了?”
甄丰的额头冒出冷汗,膝盖一软就想跪,却被王莽一把揪住衣领:“朕给你机会管五均司市师,是让你帮朕搞钱,不是让你和豪强勾结,偷官盐!说,盐是不是被你卖给孟津了?”
这话戳中了要害,甄丰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仓外传来一阵吵嚷,一个小吏连滚带爬地跑进来:“陛下!不好了!西市的盐价涨疯了!昨天还是六十钱一石,今早涨到两百钱,现在都卖到三百钱了!百姓们抢不到盐,都在市楼前闹呢!”
王莽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甄丰的算盘了:偷运官盐卖给豪强,再让豪强抬高市价,制造盐荒,逼他要么放弃盐铁官营,要么让他们继续垄断盐利。这是豪强们继王田制之后,给他设下的“盐价陷阱”。
“备马!去西市!”王莽松开甄丰,转身就往外走,刘歆抱着那本假账本紧随其后。甄丰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事已至此,只能让孟津把戏演到底,逼王莽妥协。
西市早已乱成一锅粥。市楼前的盐铺被围得水泄不通,铺主站在柜台后,敲着梆子喊:“没盐了!真没盐了!最后几袋,五百钱一石,要的赶紧!”几个豪强的家丁混在人群里,假装抢盐,实则把价抬得更高。
陈阿公也在人群中,手里攥着仅有的一百钱,踮着脚往铺里望:“掌柜的,便宜点吧!我家老婆子得了大脖子病,就等着买盐呢!”
“便宜?”铺主翻了个白眼,“现在盐比金贵!想要盐,就拿五百钱来,不然别挡道!”说着,就把陈阿公推搡到一边。
陈阿公踉跄着摔倒在地,钱袋掉在地上,一百钱滚得满地都是。他趴在地上,伸手去捡钱,指尖却被一个家丁的靴子踩住:“老东西,没钱还来抢盐?滚远点!”
“我的钱……我的盐……”陈阿公的眼泪掉在地上,混着泥土,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王田制废了,田没了指望,现在连盐都买不起,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马蹄声传来,王莽骑着马冲进市集,身后跟着禁军。他看到摔倒的陈阿公,看到满地滚的铜钱,看到铺主手里“五百钱一石”的木牌,怒火瞬间烧到了头顶:“把盐铺围起来!查!看看他的盐是哪来的!”
禁军们立刻行动,把盐铺里的盐袋搬出来,拆开一看——里面的盐白得发亮,正是官仓里丢失的“官盐”!铺主吓得脸都绿了,哆哆嗦嗦地说:“陛下……这盐是……是孟津大人的管家卖给我的……他说……他说官盐不够,让我从他那拿……”
“孟津!”王莽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转头对刘歆说,“你立刻带人去孟津在长安的私仓,把被偷的官盐都找回来!”
刘歆领命而去,甄丰却突然凑上来,小声说:“陛下,万万不可!孟津现在是洛阳豪强的头,您查他的私仓,他们肯定会联合起来,再煽动流民闹事,到时候边关刚稳,长安又要乱了!”
“乱?”王莽指着陈阿公,“你看他!他只是想买袋盐给老婆子治病,却被你们逼得连钱都捡不起来!这乱,是你们逼出来的!”他一把推开甄丰,走到陈阿公面前,弯腰扶起他,捡起地上的铜钱,塞进他手里:“阿公,委屈你了。今天的盐,朕给你免单,所有百姓的盐,都按官价六十钱一石卖!”
陈阿公看着王莽,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感动的:“陛下……您还想着我们……”
市集上的百姓也爆发出欢呼,之前闹事的人都安静下来,纷纷说:“陛下是真心为我们好!”
没过多久,刘歆带着禁军回来了,身后跟着几辆马车,车上装满了印着“官盐”二字的麻袋:“表哥!找到了!孟津的私仓里藏了两千八百石官盐,都是从官仓偷运过去的!”
铁证如山,甄丰再也抵赖不了,“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臣错了!是孟津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偷官盐,就把我之前帮王立改户籍的事捅出去……臣一时糊涂,求陛下饶命!”
王莽看着跪在地上的甄丰,又看了看车上的官盐,心里清楚——这不是甄丰一个人的错,是豪强们的贪婪,是官僚体系的腐败,是他自己的“妥协”,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他深吸一口气,对内侍说:“把甄丰关起来!等查抄完孟津的私产,一起审!”
禁军把甄丰押走时,他回头看着王莽,眼里满是不甘——他以为自己能掌控棋局,却没想到,王莽这次没有再妥协。
市集上,官盐按六十钱一石的价格卖给百姓,陈阿公捧着新买的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王莽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车上的官盐,心里默念:“五均六筦,这是朕搞钱的第二局,也是朕赢回民心的一局——这次,朕不会再输了。”
可他不知道,孟津府里,管家正拿着快马送来的消息,脸色惨白地对孟津说:“大人,甄丰被抓了,私仓的官盐也被查抄了……王莽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孟津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动真格?那就让他看看,我的手段!”他转身对管家说,“传我命令,让各地豪强把铁炉都封了,再把铁矿藏起来——既然他想搞盐铁官营,我就让他连一块铁都得不到!”
夜色渐深,长安的市集安静下来,可一场围绕“铁”的新阴谋,已经在暗中酝酿。王莽的“六筦锁财”棋局,刚破了“盐价陷阱”,又将迎来“铁荒”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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