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查尔斯的鼻腔，他站在血鳍号主桅下，铁钩敲了敲船舷上的青铜罗盘。
六艘海盗船正呈雁翎状切入暗礁区，最前端的海狼号船首劈开浪花，船底擦过暗礁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这是他亲自测算的航道，礁石间距恰好容得下龙骨，只要保持半帆航行，就算黑龙俯冲下来，也得先撞碎翅膀才能碰到船身。
头儿！洛根从了望台顺着绳梯滑下，牛头人额角的角质凸起蹭掉了一块漆，三副说龙晶炸弹都固定好了，每艘船尾挂三箱，引线浸过防火油。他庞大的手掌拍在腰间的战斧上，兽皮甲下的肌肉绷成铁疙瘩，要是那黑龙敢再来，老子劈了它翅膀当火把！
查尔斯没接话，铁钩突然挑起洛根胸前的狼牙挂坠。上回在翡翠湾，你也是这么拍胸脯说要劈海妖。他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笑，指节上的旧伤疤在月光下泛白，结果那大家伙掀翻了半条船，你抱着木桶漂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老波比用渔网把你捞起来的。
洛根的牛脸腾地涨红，刚要反驳，却见查尔斯的铁钩转向船尾。
劳伦斯正背对着他们，灰袍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却坚持要亲自检查龙晶炸弹的引信。
亡灵法师的手指在引线上轻轻一弹，火星窜起半尺高，又诡异地凝在半空，像一串未燃尽的鬼火。
那家伙不对劲。洛根压低声音，喉间发出牛类特有的闷哼，上回在黑市买龙晶，他说要给咱们做，结果炸飞了半个仓库。
现在又主动管炸弹......
他要是真敢搞鬼。查尔斯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令牌，骷髅与船锚的纹路硌着掌心，这令牌背面的字，够他在冥河边上喝三百年忘川水。他突然提高声音，铁钩指向劳伦斯，亡灵法师！
引信留三尺够不够？
劳伦斯转过身，兜帽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嘴角的笑意像刀刻的：够让黑龙的鳞片都烧出焦味，查尔斯阁下。他的指尖划过龙晶炸弹箱上的符文，暗红光芒顺着箱沿流转，不过您最好祈祷，这世上没有比黑龙更麻烦的东西。
千里外的海平线上，斯尔维亚的旗舰暴风之怒正劈开浪涛。
海军军团长站在舰桥，羊皮地图在她掌心被攥出褶皱——情报员刚送来消息，六艘海盗船非但没散，反而挤成了团往暗礁区钻。
她的蓝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钢刀，指甲深深掐进地图边缘：六艘！
全是双层甲板的飞剪船，龙骨还是精铁铸的......
军团长。副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总统府急件。
斯尔维亚撕开蜡封，陈健的字迹力透纸背：勿贪多，需稳胜。她嗤笑一声，转身对副官挥了挥信纸：去把魔法顾问团的老东西们从酒窖里拎出来，再派三只鹰身女妖去暗礁区侦查。
告诉她们，要是敢偷懒只飞半圈，我就把她们的羽毛拔下来做鸡毛掸子！
可总统说......
总统让我稳胜！斯尔维亚猛地拍在船舷上，铜护腕撞出闷响，六艘船全抢回来，才叫稳胜！她的目光扫过海图上的埃弗蒙群岛，那里有联盟最大的军港，去传我的令：全体返航，补充龙晶燃料，再找老龙王借一道风之祝福——我倒要看看，是海盗的破船硬，还是我的魔法炮管硬！
鹰身女妖的尖啸比舰队早三个时辰抵达暗礁区。
斯尔维亚站在暴风之怒的了望台上，看着侦查报告被信鸽衔来，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松。没跑？她捏着羊皮纸笑出声，金耳环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好，好得很！她转身对魔法顾问团的首席法师打了个响指，老莱昂，把你压箱底的海雾驱散术准备好，等咱们的船进了暗礁区，我要让那些海盗连礁石缝都看不见！
埃弗蒙群岛的军港热闹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
陈健踩着跳板登上联盟号时，甲板上的士兵正把成箱的龙晶往动力舱搬，金属碰撞声、号子声混着海风灌进耳朵。
他穿着皮质束腰甲，外罩一件绣着联盟纹章的黑披风，身后跟着艾德里得——银发的魔法顾问抱着一摞卷轴，每走一步都要扶一扶歪掉的眼镜；艾丝瑞娜则提着镶满宝石的法仗，精灵耳尖沾着晨露，发间还别着朵刚摘的蓝玫瑰。
总统！前甲板突然爆发出欢呼，五十名大天使战士展开雪白的羽翼，金色战纹在他们胸口流转。
为首的大天使单膝跪地，战矛重重磕在甲板上：愿为您斩尽所有敢于冒犯联盟的敌人！
陈健伸手虚扶，目光扫过战士们背后的羽翼——每一片羽毛都泛着神圣的金光，那是用龙血浸泡过的祝福。该说感谢的是我。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士兵的耳朵，哈蒙代尔的铁匠铺还在敲着为你们打造的新盾牌，胜利驿站的老板娘煮了够喝三天的蜂蜜酒。
等你们带着海盗旗回来......他突然笑了，克里斯迪说要给每位战士加三个烤羊腿。
甲板上的欢呼几乎掀翻船帆。
斯尔维亚从舰桥跑下来，红披风猎猎作响，脸上的笑意快把酒窝挤没了：总统您看！她指着船舷外——魔法顾问团正站在浮板上，每人手里举着水晶球，蓝光从球心涌出，在联盟号周围织成半透明的光罩；大天使战士们展开羽翼，风突然有了方向，吹得船帆鼓成饱满的月牙。
龙岛的老龙王派了风元素来。艾德里得推了推眼镜，卷轴在他怀里哗啦作响，还有，我让炼金术师在动力舱装了新的铁人核心，听说能把蒸汽效率提高三成。
够了。陈健望着逐渐西沉的太阳，海平线被染成血红色，像极了查尔斯腰间的青铜令牌，该启航了。
斯尔维亚的手指在剑柄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她望着联盟号吃水线处新刷的金漆，望着魔法光罩里流转的星芒，望着大天使们羽翼上跳动的圣火——这哪是舰队，分明是移动的战争堡垒。
就算那些海盗真的藏了什么秘密......她摸了摸腰间的短铳，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军港的汽笛拉响时，联盟号的铁人核心发出低沉的轰鸣。
动力舱里，机械齿轮咬合的声音像巨兽的心跳，蒸汽从黄铜管道喷出，在船尾形成白色的雾带。
水手们收起最后一根缆绳，了望手的号角声穿透云层——所有补给都已装船，龙晶燃料填满了舱室，连淡水桶都被敲得咚咚响，像在催促着出发。
斯尔维亚望着逐渐模糊的群岛轮廓，海风吹起她的发丝。
在她脚下，联盟号的龙骨正随着铁人动力的运转微微震颤，那是比任何魔法都稳定的力量。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暗礁区的某个洞穴里，劳伦斯正将染血的龙晶碎片按在岩壁上，暗红光芒中，古精灵文的咒语正在苏醒——有些秘密，确实不能说，但可以让它自己浮出水面。
而在更远的龙岛冰晶塔楼里，老龙王的水晶球突然泛起涟漪。
秋奥多拉斯的龙影在球中若隐若现，龙爪下压着半张羊皮卷，上面的字迹与查尔斯腰间的令牌如出一辙：当六艘船驶入死亡航道，当联盟的荣耀遮蔽月光......老龙王眯起眼，龙息在水晶表面凝成白雾，该让那孩子知道了——有些海盗，藏着比黑龙更危险的东西。
联盟号的船首劈开浪花，铁人动力的轰鸣盖过了海浪的喧嚣。
补给充足的船舱里，成箱的腌肉、淡水、龙晶炸弹码放得整整齐齐，连备用的船帆都被仔细卷好，用蜡封保存。
水手们检查着每一根缆绳，铁匠敲打着备用的船钉，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最后的准备——只等第一缕晨光划破海平线，这支豪华阵容的舰队，就将驶向那片染血的海域。
咸涩的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联盟号的了望塔，斯尔维亚仰头望着帆索上跃动的金色光纹——那是大天使战士的祝福在显效，连最桀骜的海风都顺着羽翼的方向流淌。
铁人核心在船底发出沉稳的轰鸣，比传统蒸汽动力多出三分厚重，船身竟连暗礁区特有的碎浪都未颠簸，甲板上的龙晶炮管稳稳指向海平线，炮口凝结的寒霜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军团长！二副从动力舱跑来，额角沾着机油却笑得灿烂，铁人核心的热效率真提了三成！
刚才过暗礁时，司炉说蒸汽压力比预计低了两格，可船速半点没降！他指着船尾翻卷的白浪，您瞧这航迹，直得像拿尺子量过的！
斯尔维亚抚过船舷上新嵌的魔纹钢板，指尖能触到魔法顾问团刻下的防御咒文在微微震颤。
艾丝瑞娜的精灵法仗正悬在船首，蓝玫瑰的香气混着魔法波动，将可能干扰罗盘的海妖歌声都驱散了。
她望着船侧并行的五艘护卫舰，每艘都载着十门龙晶炮，炮衣下隐约露出的符文在阳光下流转——这哪是舰队，分明是陈健用联盟最精锐的资源堆出来的战争机器。
报——！信鸽扑棱着落在她肩头，腿上的铜管还带着体温。
斯尔维亚抽出纸条扫了眼，嘴角扬起锋利的弧度：海盗船在死亡航道中段停了，六艘挤成梅花阵，船尾龙晶炸弹的引信全拉出来了。她将纸条递给副官，通知魔法顾问团，等进了射程就给我撒海雾凝固术——让那些海盗看看，联盟的魔法可不是用来变戏法的。
千里外的血鳍号甲板上，查尔斯的铁钩重重敲在船舵上。
暗礁区的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他望着罗盘上疯狂旋转的指针，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三天了，按星图早该看见埃弗蒙群岛的灯塔。他踢开脚边的酒桶，劣质麦酒在甲板上漫成银亮的河，洛根，你说那黑龙追咱们时，翅膀上是不是有联盟的纹章？
牛头人挠了挠额角的伤疤，战斧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像！
那鳞片上的金漆，跟上个月抢的联盟商船船首像一个色！他突然压低声音，牛眼警惕地扫过船尾——劳伦斯正蹲在龙晶炸弹箱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符文上划来划去，可头儿，那鹰身女妖是怎么回事？
咱们在暗礁区绕了七道弯，它们怎么每次都能找到？
查尔斯摸出青铜令牌，骷髅与船锚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老海盗王临死前塞给他的，说背面的古精灵文能镇住所有邪祟。
他翻转令牌，背面的刻痕突然泛起暗红，像被鲜血泡过的蚯蚓：洛根，去把气系魔法师老汤姆喊来。
老汤姆佝偻着腰爬上甲板，鹰钩鼻几乎要戳到查尔斯的铁钩：头儿，我刚用风语术探过。他的指尖沾着风元素的银粉，东南方有股魔法波动，像是......他突然打了个寒颤，银粉簌簌落在甲板上，像是天使的圣力混着黑龙的龙息，这味儿......邪性得很！
查尔斯的铁钩砸在船舷上。
他望着劳伦斯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黑市，那亡灵法师用半块龙晶换了张破羊皮卷，说上面是能让所有敌人自相残杀的咒语。
此刻劳伦斯的灰袍下，竟透出若有若无的骨裂声，像是什么东西要撑破血肉。
全体备战！查尔斯的吼声震得桅杆上的海鸟扑棱棱乱飞，海狼号血鳍号打头，其余四艘呈北斗阵护住侧翼！他扯开嗓子喊，龙晶炸弹引信留两尺，弩炮填淬毒箭，火油桶搬到甲板！
洛根，带你的斧手去船首——要是有活物敢跳帮，连人带甲板劈成碎片！
水手们的吆喝声瞬间炸响。
有人拽着缆绳将龙晶炸弹箱拖到船舷，有人用铁链固定弩炮支架，老汤姆则站在船首，双手结印将海风凝成屏障。
劳伦斯终于站起身，灰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转过脸时，兜帽下的脸竟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嘴角的笑意却比刀锋还利：查尔斯阁下，您该感谢我坚持检查引信——他的指尖划过最近的炸弹箱，符文突然爆出刺目红光，否则等会儿爆炸时，您的船尾可要少半块龙骨。
海平线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痕。
首先出现的是黑龙的影子，墨玉般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龙翼展开时遮住了半片天，爪间还抓着块焦黑的礁石——那是它刚才拍碎暗礁留下的。
紧随其后的是十二名大天使战士，羽翼上的圣火将夜空染成金红，战矛尖端的圣焰滋滋作响，连海风都被烤得发烫。
最前面的天使举起战矛，圣焰突然凝成箭簇，地射向血鳍号！
操他娘的！洛根的战斧砍碎飞来的圣焰，牛眼瞪得滚圆，黑龙和天使凑一块儿？
这是哪门子的歪门邪道！
查尔斯的铁钩死死扣住船舷，指节发白。
他见过联盟的天使军团，也见过北方的黑龙骑士，可两者协同作战还是头回见。
更诡异的是，黑龙的瞳孔里竟映着天使羽翼的金光，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绑定了神智。
头儿！了望手的尖叫刺穿夜空，船尾的亡灵法师们——他们把黑袍脱了！
查尔斯猛地转身。
月光下，原本缩在船尾的七八个灰袍人正缓缓褪去外袍。
劳伦斯的灰袍落地后，露出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覆盖着暗金符文的白骨，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他身边的瘦子扯开衣襟，露出的皮肤白得透明，尖牙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最边上的老妇掀开头巾，头皮下竟爬满蠕动的黑虫，每只虫眼都泛着暗红的光。
洛根的战斧落地。
他盯着劳伦斯的骨爪，又看看那些或腐烂或苍白的面孔，喉咙里发出牛类特有的呜咽：头儿......他们不是亡灵法师......
查尔斯的青铜令牌在掌心烫得发烫。
背面的古精灵文突然全部亮起，他终于看清了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字迹——当心与死亡共舞的客人，他们的影子里藏着比海妖更毒的牙。
黑龙的龙吟与天使的战吼同时炸响。血鳍号的龙晶炸弹引信突然全部燃起鬼火，劳伦斯的骨爪虚空一抓，最近的炸弹箱地炸开，火光中，他的骷髅嘴咧到耳根：查尔斯阁下，现在该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客人了吧？
暗礁区的月光突然变得血红。
联盟号的龙晶炮已经锁定目标，斯尔维亚扣下扳机的手指悬在半空——她看见海盗船尾的诡异身影，看见劳伦斯骨爪上跳动的幽火，突然想起陈健说过的话：有些敌人，比海盗更危险。
而在更远的龙岛冰晶塔楼里，老龙王的水晶球地裂开细纹。
秋奥多拉斯的龙吟穿透云层，龙爪下的羊皮卷终于显露出完整的预言：当死亡的面具被海风掀开，当联盟的荣耀照见深渊......老龙王的龙息凝成白雾，在水晶球上写下最后一句，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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