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礼如同一株淬了毒的藤蔓，在康熙这座参天大树上缠绕得越来越紧，而他的阴影，也开始悄然笼罩向旁边那座终年不化的冰山——四阿哥胤禛。
胤禛一直是冷静的、克制的，如同精密运转的机械。他厌恶一切不受控的因素，而胤礼，这个在皇阿玛身边日渐妖异、搅动风云的十七弟，无疑是他棋盘上最刺眼的一颗变数。他本该更加疏远，更加警惕，但有些事情，越是压抑，反弹时便越是猛烈。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甜和水汽。胤礼被康熙留下讨论一幅古画，从养心殿出来时，鬓角微湿，几缕墨发黏在白皙的颈侧，眼尾还带着方才与康熙论画时故意染上的一抹薄红。他走得有些急，在宫道转角，几乎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是胤禛。他显然刚从户部衙门回来，一身石青色的朝服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潮气。
“四哥恕罪。”胤礼慌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受惊的轻喘，抬眼望来时，那双眸子被水汽浸润得如同浸在水银里的黑曜石，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倒映出胤禛瞬间僵住的身影。
胤禛的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他的胳膊，指尖触及到的布料下的肌肤，温热，甚至有些烫人。他像被烙铁烫到般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紧紧攥成拳，面上却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寒冰。“走路当心。”他的声音比往常更沉，更干涩。
“是。”胤礼应着，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微微蹙起眉，轻声道，“四哥的手……好凉。可是在外头受了风寒？”那语气里的关切，真真切切，配上他此刻柔弱堪怜的模样，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在胤禛冰封的心湖上。
胤禛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无妨。”他试图维持冷静，但鼻腔里萦绕的，是胤礼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墨香、药香和少年体香的气息，与这雨后的潮湿闷热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催人情动的暧昧。
“那便好。”胤礼似乎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如昙花一现，“弟弟告退。”他再次行礼，转身离去，衣袂飘动间，那截曾被胤禛触碰过的胳膊，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
胤禛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宫墙尽头，他才缓缓抬起刚才扶过胤礼的那只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熨帖肌肤的触感和温度。他猛地将手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但有些东西，一旦破土，便再难遏制。
此后，胤禛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冷静地审视胤礼。朝堂上，当胤礼偶尔发表那些看似天真、实则搅动局势的言论时，他注意到的不再仅仅是其背后的心机，还有那开合唇瓣间隐约可见的贝齿，以及说话时微微滚动的、纤细的喉结。康熙对胤礼日渐露骨的偏爱，不再仅仅让他感到愤怒和警惕，更掺杂进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阴暗的躁动与……嫉妒。
他开始失控。一次，胤礼在康熙面前替他辩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本该冷漠以对，却脱口而出了一句带着刺的嘲讽：“十七弟倒是会替为兄着想。”语气中的酸意，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胤礼却只是微微睁大了眼，露出些许委屈和无措，轻轻咬了咬下唇，那模样，无辜又诱人。康熙立刻不悦地看了胤禛一眼，转而温声安抚胤礼。
胤禛垂下头，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竟在皇阿玛面前，因为胤礼而失态了！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兴奋。那是一种在悬崖边跳舞的危险快感。
夜深人静，他处理完公务，习惯性地走向书房角落的冰盆，将脸埋进冰冷的寒气中，试图冷却脑海中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苍白的，妖异的，带着水汽的，对他露出或无辜或委屈神情的脸。
“妖孽……”他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却不知是在骂胤礼，还是在骂那个正逐渐被蛊惑的自己。
冰与火在他体内交织冲撞。理智告诉他必须远离，那是致命的陷阱；但某种原始的、黑暗的欲望，却叫嚣着想要靠近，想要撕破那层看似脆弱的美貌皮囊，看看里面到底藏着怎样一颗祸心，或者……将其彻底据为己有，哪怕一同焚毁。
胤禛这座冰山，在无人可见的深处，已然出现了裂痕。而胤礼，这簇看似微弱实则诡异的火焰，正耐心地等待着，等待冰层彻底崩塌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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