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内的黑暗依旧浓稠，但盘膝而坐的阿宁和王浩，心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激荡着难以平复的涟漪。丹田深处那微弱却稳定旋转的淡青色气旋，如同两盏悄然点亮的心灯，驱散了黑暗带来的压抑，更照亮了身体深处某个被尘封已久的开关。
疲惫感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全身的活力。三天不眠不休、意念与灵气艰难角力带来的精神枯竭感，被一种奇异的清明所取代。五感，在寂静的黑暗中，如同被拂去了尘埃的明珠，骤然变得无比敏锐！
阿宁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细微声响，能分辨出王浩那悠长而有力的呼吸中，气流在鼻腔内细微的摩擦音。他能闻到岩壁上苔藓散发出的、比以往清晰十倍的潮湿气息，甚至能捕捉到行囊里粗粮饼那焦糊与土腥味中一丝极其微弱的谷物香气。指尖触碰冰冷的岩石地面，那粗糙的颗粒感和冰冷的触感，前所未有的清晰、深刻。
王浩的感受更加理性，却同样震撼。他破碎镜片后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扫视。以往绝对的黑暗，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模糊的层次感？他能“感觉”到对面阿宁盘坐的轮廓，虽然看不清细节，但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他能“感知”到岩缝入口处那垂挂的藤蔓帘幕，在极其微弱的气流中极其缓慢地摇曳。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藤蔓之外，十丈范围内，几块巨大岩石的模糊形状，以及更远处，一棵扭曲古木投下的、更加朦胧的阴影轮廓！
这不是视觉。
而是……意念？或者《引气诀》中提到的“神念”的雏形？
“阿宁，”王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和冷静的分析，“我的感知……好像变强了。十丈之内，大致的轮廓……能模糊‘看’到。”
“我也是！”阿宁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激动，“听得更清，闻得更远，连地上的石头硌着都感觉不一样了！”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节发出比以往更加清脆的“咔吧”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手臂的肌肉中奔涌！仿佛之前束缚着这具身体的沉重枷锁，被悄然卸去了一层！
“试试力气？”王浩提议道，破碎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理性的探究光芒。
“好！”阿宁早已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充盈的力量感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他几步走到岩缝内侧，面对着一面相对平整、覆盖着薄薄苔藓的灰黑色岩壁。
没有犹豫，没有助跑。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丹田气旋那微弱却稳定的旋转，一股新生的暖流似乎随着意念流转到了右臂。他沉腰坐马，右拳紧握，将全身的力量和那股新生的“气”，狠狠地朝着冰冷的岩壁轰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岩缝内回荡！
阿宁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的岩石上！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拳头、手臂传回，震得他手臂发麻，拳骨处传来清晰的痛感！
然而！
当阿宁收回拳头，借着藤蔓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看去时——
岩壁上，被他拳头击中的地方，那层薄薄的苔藓被震落了一大片！而在坚硬的灰黑色岩石表面，赫然留下了一个……浅坑！
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深度不足半寸，边缘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坑！一个被他的拳头，硬生生砸出来的坑！
阿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岩壁上那个清晰的浅坑。拳骨处虽然疼痛，指关节甚至有些破皮渗血，但这微不足道的代价，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岩石的坚硬，他再清楚不过！之前用削尖的木矛全力刺击，也只能留下一个白点！而现在，仅仅凭借血肉之躯的拳头，竟然……砸出了一个坑？！
“这……这……”阿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完全变调，他反复看着自己的拳头和岩壁上的浅坑，巨大的狂喜冲击着他的神经！
王浩也走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触摸着岩壁上的浅坑边缘，感受着那不同于周围岩石的碎裂感。破碎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光。
“炼气一层，初步淬炼肉身，强化筋骨皮膜，气力远超凡人……”他低声念诵着《引气诀》中的描述，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和一种终于亲身体验到“真实”的激动，“老周头故事里那些‘力能扛鼎’、‘开碑裂石’的炼气士……原来……并非虚言！”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阿宁，眼中燃烧着同样的火焰：“试试速度！”
话音未落，王浩的身影猛地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最简单的侧身冲刺！目标——岩缝入口那垂挂的藤蔓帘幕！
他的动作快如脱兔！枯瘦的身体爆发出远超以往的力量和协调性！脚掌蹬地的瞬间，碎石飞溅！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几乎在阿宁刚反应过来的刹那，就已经冲到了藤蔓之前！
“唰！”
王浩的身影在距离藤蔓帘幕仅剩寸许的地方，极其灵活地一个急停！带起的劲风吹得藤蔓剧烈晃动！
整个过程，快！
快得超出了他以往认知的极限！
虽然没有精确计时，但王浩清晰地感觉到，这段不到三丈的距离，他冲刺所用的时间，比突破前至少缩短了三分之一！而且那种对身体的掌控感，那种力量爆发与急停收放的流畅感，前所未有！
“速度、爆发力、控制……全面提升！”王浩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但更多的是巨大的兴奋。他推了推破碎的眼镜，镜片后锐利的眼神穿透藤蔓缝隙，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光，仿佛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阿宁看着王浩那迅捷的动作，感受着自己拳头上残留的力量感，再回想起刚才五感的敏锐提升……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如同清泉般冲刷过他的心灵。
他终于明白了。
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为什么老周头故事里的那些凡人，在得到机缘踏入仙途后，哪怕只是最低阶的炼气一层，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什么那些故事里，总是强调“凡人之躯，亦可变强”！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生命层次的第一次……跃迁！
从任人宰割的蝼蚁，到拥有了撕破蛛网的力量！
从在黑暗中摸索的瞎子，到拥有了窥见模糊轮廓的“心眼”！
从被命运随意拨弄的尘埃，到真正握住了……改变自身轨迹的第一块基石！
“老周头……”阿宁喃喃自语，看着自己那只砸出浅坑、此刻依旧隐隐作痛却充满力量的拳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明悟，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说得对。凡人之躯，亦可变强！”
王浩也沉默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岩壁上那个浅浅的拳印，感受着那粗糙的碎裂边缘。破碎镜片后的眼神，不再仅仅是锐利和冷静，而是沉淀下了一种名为“力量”的厚重与自信。
他们终于不再是落尘镇那两个只能靠小聪明和运气挣扎求生的孤儿了。
炼气一层。
这微弱的气旋，这强化的身体，这敏锐的感知……
是起点。
是希望。
更是他们在这残酷而神秘的墟界之中，发出的第一声……属于自己的呐喊！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和紧握的拳头，便是最好的宣言。力量初成的激动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信念。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依旧四伏。
但此刻，他们心中再无迷茫，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
炼气之路，已然开启。
而这力量的初体验，仅仅是……开篇的第一个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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