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的冰冷石壁,如同囚笼的栅栏,将韩墨羽与外界隔绝。敛息阵破碎的残骸无声诉说着天骄意志的碾压,洞外飘荡的恶毒谣言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最后一点微末的名誉。体内,碧磷腐心毒与玄阴死气在劣质筑基丹药力的反噬下,如同被惊醒的毒龙,更加疯狂地肆虐、冲突。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深入骨髓的麻痒、灼痛与阴寒,破碎的经脉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管道,稍一引动灵力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丹田的焦土深坑中,混乱的灵力乱流如同风暴的余烬,随时可能再次点燃,将他彻底焚毁。
留在七玄门,等待他的只有缓慢的湮灭,或林啸天更直接的雷霆手段。
坐以待毙?绝无可能!
韩墨羽眼中那点沉淀如玄冰的金芒,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爆发出决绝的厉色。他艰难地挪动身体,从怀中那个粗糙皮囊里,极其珍重地取出那截三寸长短、温润如玉的玉髓芝根须,以及那块附着其上的白玉根石。
磅礴精纯的生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如同黑暗中的一缕晨曦。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仙草残骸,也是此刻维系他最后一丝生机的唯一希望。他不再犹豫,用牙齿极其小心地,从根须末端咬下米粒大小的一丁点,含入口中。
一股清冽、温润、如同琼浆玉液般的精纯生机瞬间化开,顺着喉咙流淌而下,所过之处,狂暴的药力余毒、肆虐的剧毒和死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抚平、压制了一丝!破碎的经脉传来一阵清凉的舒适感,巨大的痛苦如同退潮般暂时缓解!
但这点生机,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压制,无法根除!而且根须本身蕴含的磅礴力量,以他此刻残破的躯壳,根本无法承受太多,稍有不慎便是虚不受补,反遭其害!
必须寻找外援!寻找能弥补劣丹不足、辅助冲击筑基、甚至能暂时压制或清除体内剧毒死气的灵物!
七玄门内,有丹堂,有宝库,但那条路…已被林啸天彻底堵死,布满了无形的荆棘与陷阱。
韩墨羽布满血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眼睛,金芒锐利如刀锋,穿透洞窟的黑暗,死死投向了宗门之外,那更为广袤、更为混乱、却也蕴含着一丝渺茫生机的方向——散修坊市!
他挣扎着起身,动作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换上一套从死去同门身上剥下、早已洗得发白、没有任何宗门标记的粗布短打。将剩余的玉髓根须、白玉根石、那枚灰暗的劣丹、以及仅存的几十块下品灵石(兑换筑基丹几乎耗尽所有)和几株勉强算得上灵植的低阶草药,极其隐蔽地贴身藏好。最后,用一块破布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如同最谨慎的孤狼,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经过的山道,凭借着对后山地形的熟悉和《长春功》那点微末的草木感知,在嶙峋的怪石、茂密的荆棘和幽深的山涧中艰难穿行。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骨骼的呻吟,体内的剧毒与死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但他眼中只有前方,只有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三日后。
当翻过最后一道陡峭的山梁,一股混杂着尘土、汗臭、劣质丹药、血腥、妖兽皮毛以及无数驳杂灵力波动的浑浊气息,如同热浪般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混乱与喧嚣淹没!
黑岩坊市!
它如同一块巨大的、流着脓血的疮疤,硬生生地镶嵌在两座险峻山峰夹峙的山谷之中。没有七玄门的恢弘殿宇、清幽药香,只有密密麻麻、杂乱无章挤在一起的简陋棚屋、破烂帐篷、甚至直接以巨石为摊的露天摊位!街道(如果那坑洼不平、污水横流、挤满了人和兽的地方能称为街道的话)狭窄而扭曲,如同迷宫。空气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喧嚣——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怒骂声、妖兽的嘶吼声、兵刃交击的脆响、甚至角落里传来的压抑惨嚎!
修士!
无数的修士!
穿着五花八门、沾满血污泥泞的兽皮、破旧法袍、甚至赤膊上阵的彪形大汉!气息或强横、或萎靡、或阴鸷、或贪婪!炼气期占了绝大多数,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气息晦涩、眼神如鹰隼的筑基修士走过,周围的人群便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留下敬畏与恐惧的真空地带。
这里没有秩序,只有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实力为尊,弱肉强食!一块下品灵石可能引发一场血斗,一件不知真假的“古宝”能吸引无数贪婪的目光,角落里蜷缩的伤残修士,可能就是下一刻被剥光丢弃的尸体!
韩墨羽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警惕瞬间取代了长途跋涉的疲惫。他紧了紧裹住头脸的破布,将自身那混乱萎靡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条融入泥潭的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汇入汹涌的人流。
他目标明确:寻找能辅助筑基、压制体内异力的灵物,或是相关信息。
坊市深处,混乱而喧嚣。
“瞧一瞧看一看了!刚出炉的‘大力丸’!一颗下去,金枪不倒,夜御十女不是梦啊!”
“滚开!别挡道!妈的,敢偷老子的妖核?找死!” 怒骂声中,拳脚相加,灵力爆鸣,瞬间引发一片混乱,很快又被更汹涌的人流淹没。
“上古遗迹出土的藏宝图!货真价实!只要一百下品灵石!机不可失!” 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挥舞着一张破旧的兽皮,唾沫横飞。
“收妖兽材料!皮毛、骨骼、妖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粗犷的吼声在嘈杂中依旧清晰。
“疗伤圣药‘断续膏’!只要十块灵石!断肢重生不可能,止血生肌效果杠杠的!” 一个满脸疤痕的摊主拍着胸口。
韩墨羽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劣质的符箓、锈迹斑斑的法器、散发着诡异腥气的瓶瓶罐罐、不知名的矿石、残缺的功法玉简…琳琅满目,却也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他需要的东西,显然不是这些大路货。
他强忍着体内翻腾的剧痛和左肩毒纹的灼痒,在一处相对僻静、却散发着浓烈草药气息的角落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修为不过炼气五层,气息浑浊,眼神浑浊中带着一丝麻木。摊位上摆放着各种晒干的、甚至带着泥土的草药,大多品相低劣,灵气微弱。
“老丈,可有…能稳固根基、辅助冲击筑基的灵物?或者…压制奇毒、驱散阴寒死气的方子?” 韩墨羽压低了声音,嘶哑地问道。
老者浑浊的眼珠抬了抬,瞥了他一眼,尤其是他裹着头脸的破布下隐约露出的深紫毒晕,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稳固根基?筑基?嘿嘿…”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干笑,指了指摊位上几株品相稍好、散发着微弱土灵气的根茎,“百年黄精根,五块下品灵石一株,聊胜于无。至于压制奇毒、驱散死气…”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从摊位底下摸索出一个灰扑扑、布满虫眼的小木盒,打开一条缝。
一股极其浓烈、带着刺鼻腥甜的血腥气和狂暴生命波动的气息瞬间逸散出来!
盒内,躺着一截小指粗细、通体暗红如凝固血液、表面布满扭曲瘤节的奇异藤蔓!藤蔓断口处,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汁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
“血髓藤!从一头刚死的三阶妖兽‘血纹妖猿’老巢里扒出来的!蕴含狂暴精血元气!虽不能直接解毒驱寒,但以它为主药,辅以烈阳草、赤阳果,熬炼‘沸血汤’,强行激发潜能,燃烧精血,或可在短时间内压制毒性死气,甚至…强行冲击瓶颈!” 老者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不过…嘿嘿,药性霸道无比,熬不过去,就是精血枯竭,爆体而亡!五十块下品灵石!不二价!”
血髓藤!沸血汤!
强行激发潜能,燃烧精血!
霸道无比,熬不过去就是死!
韩墨羽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分明是饮鸩止渴!但…这或许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机会”!
他死死盯着那截暗红色的藤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狂暴力量,又感受着体内如同跗骨之蛆的剧毒死气。巨大的风险与渺茫的希望在天平两端疯狂摇摆。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准备咬牙砍价时——
心口处,那枚青铜片,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一股灼热的指向感,并非指向眼前的血髓藤,而是…斜刺里不远处,一个更加不起眼的、堆满了破铜烂铁和残缺法器的摊位!
韩墨羽瞳孔骤然收缩!
青铜片…在指引他?!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那枯槁老者沙哑道:“此物…太过霸道。容弟子再想想。”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青铜片指引的方向,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般走去。
那个摊位更加破败。摊主是个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和汗臭的邋遢汉子,修为只有炼气三层,正靠着半截残破的石碑打盹。摊位上堆满了锈迹斑斑的断剑、缺口的破碗、黯淡无光的玉佩、甚至还有几块黑乎乎、如同焦炭般的兽骨。
韩墨羽的目光,瞬间被摊位角落一件不起眼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盏残破的青铜小灯!
灯身布满了厚厚的铜绿和污垢,灯盏缺了一角,灯芯早已腐朽无踪,看上去与废铜烂铁无异。
然而,心口青铜片传来的灼热悸动,却前所未有地清晰、强烈!死死锁定着这盏破灯!仿佛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同类!
韩墨羽强压着内心的惊骇,蹲下身,装作随意翻看那些破烂,手指却极其自然地拂过那盏残破的青铜小灯。指尖触及冰冷粗糙的铜绿时,心口的青铜片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暖流瞬间顺着指尖流入体内!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体内那肆虐的剧毒和死气,竟如同遇到了天敌般,瞬间被压制、消融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比那玉髓根须的效果更加…本源!
这破灯…绝非凡物!
“老板,这堆…怎么卖?” 韩墨羽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指着包括那破灯在内的一小堆破烂问道。
邋遢汉子被惊醒,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堆垃圾!看着给!十块…不,五块下品灵石全拿走!别打扰老子睡觉!”
韩墨羽心脏狂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极其麻利地从怀中掏出五块仅存的下品灵石(大部分已准备购买血髓藤),丢在摊位上,然后迅速将那堆破烂,连同那盏残破的青铜小灯,一股脑扫进一个破布袋里,转身就走,身影迅速消失在汹涌混乱的人流之中。
他刚离开摊位不久,两个眼神阴鸷、气息在炼气六层左右的修士,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刚才停留的位置,目光扫过那邋遢汉子和空出的摊位一角,又投向韩墨羽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杀意。
“大哥,那小子…好像买了什么?”
“跟上去!一个炼气四层都不到的废物,还受了重伤,身上肯定有好东西!做了他!”
混乱的坊市,如同巨大的捕食场。
怀中的破布袋里,残灯冰冷。
心口的青铜片,灼热未消。
身后,贪婪的目光如同毒蛇,悄然锁定。
散修之路的第一步,便是…血与火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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