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玄门斗法台区域,喧嚣声浪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潮,裹挟着血腥、汗臭与狂热的战意,在凛冽的寒风中翻滚。灵光闪烁,呼喝震天,失败的惨嚎与胜利的狂笑交织,构成一幅残酷而真实的仙门画卷。
第七擂台下,一片相对冷清的区域。
韩墨羽靠着一根冰冷的石柱,单薄的灰袍后背处,暗红色的血渍正缓慢地、触目惊心地洇开。左臂的伤口被用撕下的布条草草捆扎,粗糙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沉郁的暗褐色。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臂膀深可见骨的剧痛和后背鞭痕撕裂般的灼热,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肉下反复穿刺。丹田深处,那团浑浊的气旋如同暴风雨后干涸的池塘,旋转得异常滞涩、艰难,每一次微弱的意念牵引,都带来经脉撕裂的反噬剧痛。
巨大的虚弱感和眩晕感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他脸色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嘴唇干裂泛紫,深陷的眼窝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青石缝隙里凝结的、不知属于谁的血冰晶。指尖冰冷麻木,几乎感觉不到那柄斜靠在石柱旁、沾满血污和碎肉的沉重木剑。
赢了?
代价是左臂几乎废掉,后背伤口崩裂,丹田濒临枯竭。
这惨胜,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喘息,反而如同在冰冷的绝望深渊上,又加了一层沉重的、名为“赵虎”的砧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高台上那道如同跗骨之蛆般、充满恶毒与期待的冰冷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自己。
“下一轮抽签开始!胜者速至签台!” 冰冷而公式化的声音,透过喧嚣的人潮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
韩墨羽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和寒风的空气如同冰针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用那只未受伤的右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石柱棱角,指节因用力而惨白。指甲深深嵌入粗糙的石面,借助那点刺痛,强行将几乎涣散的意志重新凝聚。
不能倒!
倒在这里,就是彻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赵虎宰割!
他咬着牙,牙龈几乎渗出血丝。佝偻着背,如同背负着无形的万钧巨石,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抽签凉棚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带着暗红血渍的脚印。周围那些混杂着鄙夷、惊惧、怜悯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芒刺,扎在他裸露的神经上。
抽签凉棚下,人潮依旧汹涌,但负责第七擂签筒的那名外门执事,此刻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不耐烦。他的目光,不时地、极其隐晦地瞥向凉棚侧后方——那里,赵虎如同铁塔般伫立,双臂环抱,粗犷凶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钉在正艰难挪近的韩墨羽身上。
终于,韩墨羽挪到了签台前。负责记录的执事眼皮都没抬,声音冰冷:“姓名编号。”
“杂役处…丁丑七六…韩墨羽…”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风箱的抽吸。
那执事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指向签筒,反而抬眼,目光极其短暂地、如同请示般扫了一眼侧后方的赵虎。
赵虎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弧度。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细微的交流,如同毒蛇吐信,快得几乎无人察觉。但在韩墨羽高度紧绷的神经和绝望的敏锐感知下,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刺目闪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果然!
赵虎的手,已经伸进了这“公平”的抽签之中!
那执事得到示意,脸上最后一丝僵硬也消失了,只剩下公式化的冷漠。他指向面前那个属于第七擂的签筒,声音毫无波澜:“手伸进去,抽。”
韩墨羽布满血污和冻疮裂口的手,微微颤抖着,伸进了那冰冷的签筒。指尖触碰到的竹签滑腻冰凉。他闭上眼,心口紧贴皮肉处,那枚冰冷的青铜片毫无动静,如同彻底沉寂的死物。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瞬间将他淹没。没有指引,没有侥幸。在这被赵虎阴影笼罩的签筒里,他抓到的,只能是赵虎为他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那点执拗的金芒在巨大的绝望压力下,反而爆发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冻湖冰封般的死寂!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签筒底部抽出一根竹签,看也不看,重重拍在执事面前的登记名册上!
竹签末端,一个血红的数字,在昏沉的天光下,如同狞笑的獠牙,刺目地显露出来:
**“叁”**!
第七擂第三签!
与此同时,负责记录的执事,用一种比刚才略高、恰好能让周围人听见的语调,清晰而冰冷地念出:
“第七擂第三场!丁丑七六——韩墨羽,对阵——”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名册,念出那个如同丧钟般的名字:
“王魁!”
轰——!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瞬间在第七擂台周围炸开!原本还在议论韩墨羽惨胜的杂役们,瞬间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
“王魁?!”
“是…是那个‘鬼手’王魁?!”
“炼气三层巅峰!杂役处的煞星!”
“完了!丁丑七六这次死定了!”
“赵老大这是…这是要彻底弄死他啊!”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巨大的骚动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所有望向韩墨羽的目光,瞬间从之前的复杂,变成了纯粹的怜悯和看死人般的绝望!
王魁!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血腥的诅咒!他是赵虎手下最凶悍、最残忍的打手!修为已至炼气三层巅峰!一手“裂骨爪”阴毒狠辣,专破筋骨,不知有多少不服管教的杂役被他生生捏碎关节,沦为废人!更重要的是——几天前,在丙字区七十六号通铺门口,正是这个王魁,狞笑着挥舞长鞭,将韩墨羽抽得皮开肉绽!
仇人!而且是实力碾压的仇人!
韩墨羽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后背那狰狞的鞭痕仿佛再次被点燃,传来火辣辣的、深入骨髓的剧痛!王魁挥舞长鞭的狞笑,皮肉翻卷的痛楚,当众受辱的屈辱…所有不堪的记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脑海!
赵虎!
这哪里是抽签!
这分明是将他绑好了,直接送到了王魁的屠刀之下!送到了昔日施刑者的面前!让他再承受一次凌迟!而且是在众目睽睽的斗法台上!
就在这时——
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重血腥气和残忍气息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从人群后方弥漫开来,瞬间锁定了签台前的韩墨羽!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王魁缓缓踱步而出。
他身材高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异常整洁的杂役灰袍,与周围格格不入。一张脸狭长而苍白,颧骨高耸,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狭长、细眯,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却异常细小,闪烁着一种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冰冷而残忍的光芒。他的双手拢在袖中,指关节异常粗大凸起,骨节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仿佛精钢铸就。
炼气三层巅峰的灵压,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只有炼气二层且重伤在身的韩墨羽彻底淹没!那灵压中蕴含的阴毒和血腥气,远比王五之流浓烈十倍、百倍!
王魁停在韩墨羽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摇摇欲坠、浑身浴血的少年。他那双细小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掌控生死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丁丑七六?” 王魁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寒意。他极其缓慢地、伸出那只骨节粗大、泛着青白色的右手,做了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五指缓缓收拢、捏紧的动作!
“鞭子的滋味,看来是没让你记住教训。”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淬了冰的毒针,清晰地钻进韩墨羽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赤裸裸的死亡宣告,“虎爷吩咐了…这次,要让你…好好记住。”
“好好记住”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配合着那缓慢捏紧的拳头动作,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捏碎他!如同捏碎一只蝼蚁!
巨大的恐惧和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将韩墨羽缠绕得窒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王魁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残忍!那是一种要将他在斗法台上彻底废掉、碾碎、以最痛苦的方式折磨致死的意图!
王魁说完,不再看韩墨羽一眼,仿佛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他转身,朝着不远处负责第七擂的仲裁执事微微颔首,脸上竟挤出一丝极其僵硬、却带着谄媚意味的笑容。那执事也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交汇间,一切肮脏的交易不言自明。
赵虎站在远处高台阴影里,看着这一幕,脸上那狰狞的狞笑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如同嗜血的猛兽看到了猎物落入陷阱!他无声地举起手,对着王魁的方向,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
王魁心领神会,细小的瞳孔里残忍的光芒更盛。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消失不见,只留下那股阴冷粘稠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韩墨羽周围。
韩墨羽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术。脚下那块刻着“叁”字的冰冷竹签,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王魁那缓慢捏紧的拳头和冰冷的死亡宣告,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布满血污汗渍和冰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麻木。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极其艰难地、捡起了那块冰冷的竹签。
指尖传来的寒意,刺入骨髓。
他死死攥着竹签,指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
一股混合着极致绝望、滔天恨意、以及被逼入绝境后最原始兽性的火焰,在他眼底深处,无声地燃烧起来,比枯骨岭的朔风更凛冽,比冻土的寒夜更深沉。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越过喧嚣鼎沸的人潮,望向第七擂台那冰冷坚硬的石面。那眼神,空洞,死寂,却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酝酿着焚毁一切的毁灭性能量。
寒风卷过斗法台,带起一阵血腥的尘埃。
签台下,少年攥着冰冷的死亡签牌,如同一尊浴血的石雕。
冻土之下,被彻底逼上砧板的岩浆,在绝望的冰封与死亡的凝视中,无声地压缩、凝聚,等待着在第三擂台上,爆发出撕裂一切、同归于尽的毁灭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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