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关外的血腥与冰寒,撞开了帝都巍峨的朱雀门。定边军镇大捷、监军王莽伏诛的捷报尚未焐热,另一道带着铁锈与死亡气息的密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某些金碧辉煌的府邸深处。
“废物!一群废物!” 低沉压抑、却蕴含着焚天怒火的咆哮,在一间燃着昂贵龙涎香、陈设奢华到极致的密室中炸开!价值连城的白玉镇纸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飞溅的玉屑如同破碎的星辰。
阴影深处,一个身着暗紫色团龙常服、身形隐在珠帘之后的身影剧烈地起伏着。他指间死死捏着一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密报纸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纸上只有寥寥数字:“沙棘泉失手,账本被夺。鬼见愁伏击,‘雪鸮’尽殁。谢、云……**未死**!”
未死!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沙棘泉的布置,天衣无缝!鬼见愁的绝杀,万无一失!连从不失手的“雪鸮”都倾巢而出!竟还让那两人……活着回来了?!还带着那本足以掀起滔天血海的“血海”账本!更可怕的是,他们竟深入了黑石崖!那废弃盐矿深处埋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枚遗失的“獠”字令牌……云家那两个阴魂不散的余孽留下的东西……
一股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顺着脊椎攀爬上来,瞬间压过了滔天的怒火!他仿佛看到了那柄名为“谢阎王”的屠刀,正穿透千里风雪,带着边关将士的怒吼和云家冤魂的泣血,遥遥指向了他的咽喉!
“不能……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进京!更不能让那些东西……呈上御前!” 阴影中的人影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传令!启动‘清霜’!”
“清霜”!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死神的诏令,瞬间激活了一张早已笼罩在帝国心脏上空的巨网!
***
翌日,朝会。
金銮殿上,九龙盘绕的丹陛之下,气氛却诡异地凝重。定边大捷的余温尚未散去,几道刺骨的奏疏却如同冰水浇头,狠狠砸在御案之上!
“臣,弹劾户部侍郎张谦!私通边将,暗输粮秣,资敌叛国!证据确凿,请陛下圣裁!”
“臣附议!张谦结党营私,其府中搜出与逆贼王莽往来密信数封!”
“臣参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默!包庇贪腐,构陷忠良!其门生故吏遍布朔方,与王莽案脱不开干系!”
弹劾!清洗!
如同瘟疫般蔓延!被弹劾的官员,无一例外,或曾为谢砚之清查东宫旧案提供过便利,或在朝中对边军粮饷短缺仗义执言过几句,甚至只是与谢家有过些许故旧!罪名更是五花八门,通敌、贪腐、结党……桩桩件件,看似证据“确凿”,被抛出得又快又狠!
龙椅之上,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俊朗的脸上阴云密布。他看着殿下那些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忠臣”,再看向被点名后脸色煞白、跪地喊冤的张谦、李默等人,一股强烈的、被无形巨手操控的窒息感涌上心头。这绝非寻常的党争!这是一场有预谋、高效率的……**灭口**!是针对即将携惊天秘密归来的谢砚之的——**釜底抽薪**!
“陛下!臣冤枉啊!” 户部侍郎张谦须发皆白,老泪纵横,重重叩首,“臣一生清廉,从未……”
“张侍郎!” 一名身着绯袍、面白无须的御史厉声打断,声音尖利,“铁证如山!还敢狡辩?来人!摘去他的顶戴花翎!押入天牢候审!”
几名如狼似虎的殿前侍卫不由分说,上前架起瘫软的张谦,粗暴地摘去官帽,拖出殿外。那绝望的呼喊在空旷的金殿中回荡,令人心头发寒。都察院李默同样被当场拿下。
朝堂之上,噤若寒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恐惧弥漫开来。人人自危,目光闪烁,再无人敢为“谢阎王”或边关说半句话。
***
清洗的风暴,迅速从庙堂刮向民间。
帝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一座座曾经门庭若市的府邸被玄甲卫(已被幕后势力渗透掌控的部分)或刑部差役粗暴地贴上封条。哭喊声、呵斥声、抄家翻箱倒柜的嘈杂声,取代了往日的喧嚣。昔日的高官显贵,转眼沦为阶下囚徒。
而与此同时,另一股更加阴险的暗流,在茶馆酒肆、勾栏瓦舍间悄然涌动。
“听说了吗?定边那边……悬了!”
“嘘!小声点!不是刚打了胜仗吗?”
“胜仗?哼!那是糊弄鬼呢!我三舅姥爷的小姨子的表侄就在朔方军中当差!偷偷捎信回来说,谢阎王在定边……损兵折将!为了抢功,硬是把小败说成大捷!杀王莽?那是杀人灭口!”
“啊?不能吧?谢青天……”
“什么青天!那是以前!现在拥兵自重了!听说边军的粮饷都被他克扣了,养肥了自己的私兵!那王莽就是不肯同流合污才被灭口的!”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还有那个跟着他的什么‘厨娘王妃’,听说也是个妖女!用妖法蛊惑人心,边军将士都敢怒不敢言!”
“何止!我还听说,朔方军械库失窃了一批重弩,就是谢阎王指使人干的!准备用来……”
谣言!如同最致命的瘟疫!
“边疆失利”、“杀良冒功”、“拥兵自重”、“克扣军饷”、“私蓄甲兵”、“勾结妖女”……一盆盆精心调配、真假难辨的污水,被无数看不见的手,泼向远在千里之外、尚在归途的谢砚之和云映雪!将他浴血换来的功勋涂抹得漆黑,将他“活阎王”的凶名扭曲成谋逆的征兆,更将云映雪那“厨娘王妃”的传奇,妖魔化成祸国殃民的妖术!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将“谢阎王拥兵自重”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
酒肆中,醉汉拍着桌子大骂奸臣误国。
深宅内院的妇人聚会,也窃窃私语着“妖女蛊惑边军”的秘闻。
一张由污蔑、构陷和血腥清洗交织而成的巨网,在帝都上空迅速收紧。目标明确——**在谢砚之携铁证踏入帝都城门之前,将他彻底污名化,让他成为人人喊打的“国贼”!让他手中那足以掀翻九重宫阙的证据,变成无人敢信、无人敢接的“废纸”!**
***
数日后,帝都北门,德胜门。
风雪稍歇,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厚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露出城外官道上肃立的一支小小队伍。
风尘仆仆,甲胄残破,却带着一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为首一人,玄色大氅染满风霜与暗红血迹,身形挺拔如孤峰,正是谢砚之!他脸色苍白,左肩处包裹的厚厚绷带隐隐透出血迹,那是鬼见愁毒箭留下的印记。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穿透城门洞的阴影,望向那座熟悉又陌生的、被阴云笼罩的煌煌帝都。
在他身后简陋的马车里,云映雪裹着厚厚的裘毯,掀起车帘一角。她脸色比谢砚之更加惨白,迦南寒毒带来的死气在她眉宇间萦绕不散。但她的目光,却异常清亮,如同寒潭深水,倒映着城门口那些看似迎接、实则眼神闪烁、暗藏审视的官员,以及更远处,帝都上空那令人窒息的、山雨欲来的沉重阴霾。
谢砚之没有下马,甚至没有理会城门守将程式化的行礼。他缓缓抬起手,掌心紧握着那枚冰冷的蟒纹玉扣和“獠”字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进城。”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的冰冷力量,清晰地穿透了寒风。
“直接入宫。”
“本官——要面圣!”
马蹄声起,踏碎了城门口的虚伪平静,如同利剑,刺向那风暴漩涡的最中心。
京城暗涌,已在脚下。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这场席卷朝野、直指皇权巅峰的风暴,在谢阎王踏入帝都的这一刻,才真正开始——**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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