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如同婴儿呜咽般的低鸣,从深紫近墨的檀木盒内幽幽传出,在死寂的佛堂里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瞬间刺穿了浓得化不开的沉水檀香!
云映雪浑身汗毛倒竖,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胃里的翻腾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这盒子……是活的?!
谢砚之探向盒子的手指,在距离盒盖毫厘之处,硬生生顿住!他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瞳孔在风灯微光下骤然收缩如针!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那发出呜咽声的盒子上,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短暂的死寂。呜咽声只响了一下,便归于沉寂,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两人都清楚,那绝非错觉!
谢砚之的指尖,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如同触碰烧红的烙铁,极其缓慢、极其稳定地,落在了那个呜咽过的檀木盒盖边缘。入手冰凉刺骨,那深沉的紫黑木质仿佛能吸收光线,触感细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他屏住呼吸,指尖发力,极其缓慢地向上掀开盒盖。
“咔……” 细微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霸道、裹挟着浓烈腐朽气息的异香,如同喷发的毒雾,猛地从盒内冲出!那味道之浓烈,让近在咫尺的谢砚之都几不可察地蹙紧了眉头,云映雪更是被熏得眼前发黑,踉跄着后退半步,死死捂住口鼻才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昏黄摇曳的风灯光线,艰难地探入盒内。
没有预想中的活物,也没有骇人的机关。
盒内底部,静静地躺着几样东西:
首先是**几封折叠整齐的信笺**。纸张泛黄发脆,显然有些年头。封口处没有署名,只盖着一个极其特殊的、用暗红色印泥钤盖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赫然是一只……振翅欲飞、爪牙狰狞的玄鸟!玄鸟的轮廓带着一种古老而阴鸷的气息,绝非普通官印!
其次,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白色瓷瓶**。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只有瓶塞处用蜡密封得严严实实。瓷瓶虽小,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不祥气息。
谢砚之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那几封印着玄鸟的信笺!他冰封的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玄鸟印!这是……东宫詹事府那位深居简出、却权倾朝野的太子太傅——**崔琰**的私密暗记!此人乃太子心腹,更是朝中清流领袖的眼中钉!他竟然与侯府、与老夫人有染?!
巨大的震惊让谢砚之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不再犹豫,迅速而小心地取出最上面一封信笺,展开。
风灯的光线下,几行熟悉的、属于老夫人的、娟秀中透着凌厉的字迹,如同毒蛇般映入眼帘:
**“琰公钧鉴:**
**‘白霜’三批,计九百担,已循‘海味’旧路,化整为零,分入‘通源’、‘利通’、‘汇昌’三号柜坊,折银九万两。凭信物‘玄鸟’及‘金莲’印鉴可支取。此款,乃助殿下‘清淤’之资,务必隐秘。”**
**“另:江南旧事,尘嚣欲起。‘船’已不稳,‘桨’亦生锈。为免牵累大局,当行‘断尾’之策。弘文(永昌侯沈弘文)优柔,恐生变数,林氏(侯夫人林氏)可用,然其心亦不可尽信。待‘白霜’事毕,当借‘风寒’之手,令其‘病故’,一劳永逸。府中‘算珠’(指云映雪),窥探过甚,已命林氏处置,料无碍。”**
**“附:新炼‘归尘’一瓶,性缓而韧,无色无味,积于肺腑,状若沉疴。琰公酌情用之。”**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谢砚之脑中炸开!握着信笺的手指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颤抖!
九万两!利用私盐网络洗白的巨款,竟成了东宫“清淤”(清除政敌)的资金!
断尾!老夫人竟冷酷至此,要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沈弘文、儿媳林氏,以及所有可能成为破绽的“船桨”(指赵德海案旧人)全部清除!借“风寒”之手令其“病故”?!
而那瓶“归尘”……慢性毒药!无色无味,积于肺腑,状若沉疴!这分明是为沈弘文、甚至是为某些需要“病故”的朝中大员准备的杀人利器!
毒计!环环相扣、阴狠歹毒到极致的毒计!这盘棋,远比私盐案本身更加庞大,更加血腥!老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定海神针,而是盘踞在侯府深处、操控着无数人命、为东宫输送黑金、清除障碍的……毒蜘蛛!
云映雪虽然隔着几步,看不清信上具体内容,但从谢砚之骤然剧变的气息和那瞬间冻结的杀意中,她已感受到滔天的风暴!她死死盯着那个玉白色的小瓷瓶,联想到老夫人佛珠的腐朽气息,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成形:“大人!那药瓶……!”
谢砚之猛地回过神,眼中寒光爆射!他迅速放下信笺,极其小心地拿起那个玉白色小瓷瓶。入手冰凉沉重。他凑近风灯,仔细查看瓶塞的蜡封,又极其轻微地晃了晃,里面传来细微的、粉末状物体的摩擦声。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特制的皮囊,里面装着几片薄如蝉翼的试毒银叶和一小包特制药粉。他用银针极其谨慎地挑开瓶塞边缘一点蜡封,一股极其淡薄、却瞬间让人头晕目眩的甜腻香气混合着熟悉的腐朽感飘散出来!他屏住呼吸,迅速用银叶沾取了一丝瓶口逸散的粉末,又撒上一点药粉。
在风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见那银叶接触粉末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亮银色迅速转为一种诡异的……暗沉青灰色!如同被腐朽的青铜侵蚀!而那药粉落在粉末上,竟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青烟!
“归尘……”谢砚之的声音如同淬了万年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杀意,“好一个‘归尘’!好一个‘状若沉疴’!” 他迅速将瓶塞重新封死,动作快如闪电,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愤怒。这毒药,其诡谲阴狠,远超寻常!
他将瓷瓶和那几封致命的密信迅速收入怀中特制的皮囊。目光扫过暗格内另外两个同样散发着诡异檀香的盒子,不再迟疑,迅速将其一并取出。
就在他准备合上暗格挡板的瞬间,风灯光晕无意中扫过暗格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丝微弱的光。
谢砚之动作一顿,指尖探入,轻轻拂开积尘。
一枚小小的、银质的、边缘已经磨损发黑的长命锁,静静地躺在暗格底部。锁的造型古朴,正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砚”字,背面则是一朵小小的莲花。
看到这枚长命锁的刹那,谢砚之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劈中!他整个人瞬间僵住!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如此剧烈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震动!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苦、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撕裂的滔天恨意!
这枚长命锁……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幼年时一直贴身佩戴!却在母亲“病故”后不久,离奇失踪!他找了十几年,遍寻无踪!竟……竟被藏在这散发着罪恶与腐朽气息的佛龛暗格之中?!
母亲之死……老夫人……檀香佛珠……“归尘”毒药……断尾毒计……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串联!指向一个令人肝胆俱裂、无法接受的恐怖真相!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从谢砚之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长命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和滔天的恨意而剧烈颤抖!周身散发出的杀气,浓烈得如同实质的冰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佛堂!连长明灯的火苗都被压得几乎熄灭!
云映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那恐怖到极致的杀气惊得连连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经幡柱上!她看着谢砚之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失态模样,看着他手中那枚小小的银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推门声,从佛堂紧闭的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苍老、沉缓、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毒蛇,幽幽地飘了进来:
“夜深露重,佛堂清冷。二位贵客,翻箱倒柜,扰我佛门清净……是急着去见我佛,还是急着……去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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