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角眼仆役被沈默的气势和众人的指责逼退一步,脸上青红交错,羞恼交加。他们奉了主母(虽已病榻)之命前来,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如何交代?在林家日渐衰败的当下,这份狗腿子的差事也变得岌岌可危,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尤其是听到周围顾客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声援沈微婉的话语,那股子欺软怕硬的恶气更是直冲顶门。他们不敢真对沈默如何,但对付一个“弃妇”,他们自认还是有资格的!
“家事?”三角眼仆役猛地啐了一口,强行挺起胸膛,试图找回气势,指着沈微婉尖声道,“她沈氏就算被休了,生的孩子也是林家的种!老夫人要见孙子,天经地义!轮得到你们这些外人说三道四?”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仆役也趁机帮腔,声音粗鲁:“就是!沈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人让你回去是看得起你!你再磨蹭,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那横肉仆役竟猛地上前,一把抓向沈微婉的手臂,试图强行将她拖走!动作粗野,毫不顾忌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啊!”沈微婉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手臂上传来剧痛。她又惊又怒,奋力挣扎:“放开我!你们凭什么动手!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娘!”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小脸煞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死抱住母亲的腿,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店内的顾客们彻底被激怒了!
“住手!”
“你们干什么!怎么还敢动手抢人!”
“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嫂更是尖叫一声,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扑过来,想要推开那横肉仆役:“放开我家妹子!你们这些天杀的恶奴!”
那三角眼仆役见状,非但不阻止,反而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竟也一步跨上前,目标直指吓得大哭的安儿:“把小少爷带走!”
他粗壮的手臂直接伸向安儿,就要去掰开他紧抱着母亲的小手!
“不准碰我儿子!”沈微婉眼见儿子要遭毒手,原本的惊怒瞬间化为母兽护犊般的疯狂!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口咬在抓着她手臂的横肉仆役手腕上!
“啊哟!”横肉仆役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沈微婉趁机猛地将安儿完全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两个孩子(安儿和李嫂),头发散乱,眼睛赤红,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厉声喝道:“谁敢动我儿子一下,我今天就跟他拼了!”
她的声音嘶哑却无比尖锐,充满了绝望般的决绝,那拼命的架势竟一时将两个恶仆镇住了片刻。
然而,那三角眼仆役很快反应过来,觉得受到了莫大挑衅,恼羞成怒之下,竟口不择言地当众大声羞辱道:“呸!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被休弃的破烂货!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林家肯要你回去,那是给你脸!一个瘸腿的残废,除了林家谁还要你?带着个野种……”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那三角眼仆役的脸上!打断了他恶毒的污言秽语!
不是沈微婉动的的手,她正死死护着孩子。
也不是李嫂。
是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脸色已然阴沉如水的沈默!
他动作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嚣张的仆役脸上已然多了五个清晰的红指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
沈默收回手,眼神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她的腿,是怎么瘸的,你们林家心里清楚。再敢满嘴喷粪,废的就不只是脸了。”
他常年走镖,刀头舔血,身上那股煞气一旦不再收敛,便如同出鞘利刃,锋芒逼人。那两个仆役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家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捂着脸连连后退,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店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沈默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和话语中蕴含的信息惊呆了。
沈微婉的腿……是被林家所害?
这个猜测让众人看向林家仆役的目光更加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滚。”沈默只吐出一个字。
那两个仆役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狼狈万分地挤开人群,逃之夭夭,连句狠话都忘了撂下。
恶仆虽去,店里却一片狼藉,气氛压抑。
沈微婉浑身脱力,几乎站立不住,踉跄着扶住柜台才勉强站稳。她依旧紧紧抱着安儿,孩子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不断抽搐。李嫂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气得浑身发抖。
周围的顾客们沉默着,脸上带着同情、愤怒和后怕。几位常来的婆婆婶子围上前来,轻声安慰着:
“沈娘子,别怕,没事了……”
“天杀的林家,真不是东西!”
“以后他们再来,咱们大家伙儿一起轰他们走!”
沈微婉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她没有哭,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方才那场当众的拉扯、羞辱、甚至险些失去儿子的恐惧,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安稳和尊严,割得支离破碎。
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倒下。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却硬生生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对着周围关心她的客人们,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多谢各位乡邻仗义执言……今日……让各位受惊了……实在对不住……”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小店……今日恐怕要提前歇业片刻……容我……收拾一下……”
客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又安慰了几句,才陆续叹息着离去。
店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微婉、低声啜泣的安儿、默默垂泪的李嫂,以及依旧守在门口,面色凝重的沈默。
阳光依旧明媚地照在“安食铺”的招牌上,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沈微婉知道,林家的纠缠,绝不会就此结束。今日之事,仅仅是个开始。
她搂紧怀中的儿子,目光扫过被拉扯得有些凌乱的店铺,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坚韧。
羞辱与暴力,无法让她屈服,只会让她更加决绝。
这场孽缘,是到了该彻底斩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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