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一旦生根,便如毒藤般疯狂滋长,扭曲心智,催生恶念。王二婶对沈微婉那点因对比而生的不甘和酸意,在目睹对方安然入驻固定摊位后,迅速发酵成了咬牙切齿的恨意和一种“必须做点什么”的焦躁。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外乡寡妇在她对面过得越来越滋润,那比她自己亏钱还让她难受!她得让沈微婉知道,就算租了固定摊,也别想舒坦!这集市,不是那么好待的!
明着挑衅,她不敢,也落了下乘。她王二婶自诩是“聪明人”,得用些“不上台面”却又能恶心人的法子。
机会很快来了。这日清晨,王二婶比往常更早来到摊子前,眼角余光却一直瞥着对门。见沈微婉正背对着巷口,费力地将沉重的泥炉从板车上搬下来,安儿在一旁努力想帮忙却使不上劲,母子俩的注意力全在安置吃饭家伙上。
王二婶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精光。她慢吞吞地拿出自家带来的一个破旧木桶,里面是昨晚涮锅洗碗留下的、混杂着油污和食物残渣的泔水,散发着一股馊酸腐臭的气味。她又从摊子底下掏出一个小筐,里面是些挑剩下来的、已经开始腐烂发黑的菜叶果皮。
她假装整理货物,磨蹭着,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就在沈微婉好不容易将泥炉放稳,直起身喘口气,抬手擦汗的瞬间——
王二婶动了!
她猛地提起那桶恶臭的泔水,胳膊看似随意地一扬一泼!
“哗——啦——!”
浑浊油腻、挂着残渣的脏水,如同恶毒的瀑布,猛地倾泻而出,绝大部分都精准地泼洒在了沈微婉摊位正前方的地面上!甚至有几滴污黑的汁液溅到了棚子的支脚和沈微婉刚刚搬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抬进去的腌菜筐上!
紧接着,那筐烂菜叶烂果皮也被她“不小心”踢翻,腐烂的、流着黏稠汁液的垃圾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正好分布在脏水形成的污水洼周围!
恶臭!
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馊水、油污和腐败有机物气味的恶臭,瞬间如同炸开的毒气弹,猛地弥漫开来!强势地压过了沈微婉摊位上那点清新的紫苏香气和粮食的香味!
“哎哟哟!瞧我这笨手笨脚的!”王二婶立刻捏着嗓子,发出夸张的惊呼,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恶毒,“没端稳!没端稳!对不住了啊沈娘子!”
她嘴上说着对不住,眼神却挑衅地瞟着沈微婉,哪有半分歉意?分明是故意的!
沈微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摊位前一片狼藉!污水横流,污秽不堪,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肮脏的汁液甚至溅到了她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摊子边缘和货物上!
几个原本正朝着她摊位走来的顾客,猝不及防地被这恶臭袭击,纷纷掩住口鼻,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脚步顿时迟疑起来。
“嚯!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哎呀,这地上怎么这么脏?污水横流的!”
“走吧走吧,去别家看看,这让人怎么下脚?”
顾客们皱着眉头,议论着,纷纷绕道而行,生怕那脏污沾了自己的鞋袜。原本可能成交的生意,瞬间黄了。
安儿也被吓到了,小脸发白,下意识地躲到母亲身后,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被那恶臭熏得直皱鼻子。
沈微婉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怒火瞬间烧红了她的眼睛!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能勉强克制住冲过去理论的冲动。她看得清清楚楚!王二婶那根本不是失手!那角度,那力道,分明是瞅准了泼过来的!
欺人太甚!
她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胸口剧烈起伏,断裂的肋骨处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怒气而隐隐作痛。她死死盯着一脸假惺惺的王二婶,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王二婶!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二婶却把脸一扬,翻了个白眼,声音尖利又无辜:“哎呀!都说了对不住了!手滑没拿稳嘛!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怎么,沈娘子如今租了固定摊,架子也大了,连邻居失手泼了点水都计较上了?又不是什么金贵地方,一会儿就干了!”
她那胡搅蛮缠、倒打一耙的架势,几乎要将沈微婉气炸肺!
跟这种人讲道理,根本就是对牛弹琴!她就是故意来恶心人、来捣乱的!
沈微婉看着摊位前那片还在缓缓流淌、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和垃圾,看着被熏走的顾客,看着王二婶那副“你能奈我何”的嘴脸,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刚租下摊位,满心以为迎来了安稳,却没想到对面的邻居竟是如此卑劣的小人!这以后的日子……
“娘……”安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声说,“臭……安儿难受……”
孩子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沈微婉冲天的怒火。她不能冲动,不能当着安儿的面跟这种泼妇撕扯起来。她还有生意要做,还有孩子要保护。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尝到了血腥味。最终,她狠狠瞪了王二婶一眼,那眼神冰冷如刀,带着无声的警告。
然后,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理会王二婶那令人作呕的表演。
她找来扫帚和破旧的簸箕,又去旁边灶膛里掏了些灰烬过来,强忍着恶心和愤怒,开始清理门前的污秽。
她用灰烬覆盖吸收污水,再将混着烂菜叶的污浊灰烬扫进簸箕,倒进远处的垃圾堆。一遍,又一遍。动作机械而隐忍,脊背挺得笔直。
每扫一下,她都感觉像是在清扫对方泼过来的恶意和屈辱。
王二婶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撇着得意的笑,嘴里还不阴不阳地说着风凉话:“哟,真是勤快人呐!是该好好扫扫,不然多碍眼啊!”
沈微婉充耳不闻,只是埋头清理。她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王二婶的卑劣,绝不会止步于此。
清理干净地面,她又打来清水,反复擦拭被溅到的摊子边缘和货筐。但那令人作呕的臭味,似乎已经顽固地渗透进了空气里,久久不散。
一整个上午,她的生意都大受影响。顾客远远闻到味道就绕道走,即便后来地面干净了,那种心理上的厌恶感似乎还残留着。
沈微婉守着摊位,看着对面王二婶那偶尔投来的、带着挑衅和幸灾乐祸的眼神,心中冰冷一片。
这固定摊位带来的安定感,尚未完全体会,便被这兜头的脏水,浇了个透心凉。
但她没有退缩。
只是将那冰冷的愤怒和屈辱,死死压在了心底,化为了更加坚韧的防御。
泼脏水?
呵。
她沈微婉从泥泞和污秽中挣扎出来的还少吗?
这点手段,就想让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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