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站的穹顶很高,布满锈迹的铁架纵横交错,像巨兽的肋骨。月光从破损的玻璃天窗漏下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照亮了缠绕在发电机上的灵草——它们的叶片泛着莹绿,根须深深扎进机器的缝隙,随着齿轮的转动轻轻摇曳,仿佛在与机械的律动共鸣。
“原来‘亲戚’是这个意思。”阿雅从机甲肩膀上跳下来,猫爪踩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她凑近一台小型发电机,看着灵草从仪表盘的指针旁钻出来,开出米粒大的白花,“它们好像在给机器‘挠痒痒’呢。”
小宇已经从机甲上滑了下来,正蹲在一台锈迹斑斑的水轮机前,耳朵贴着金属外壳。“它说自己睡了三十年,今天终于听到‘同类’的脚步声了。”他伸手抚摸水轮机上的裂痕,那里卡着一片干枯的灵草叶,“还说当年是被‘生病’的人类抛弃的,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赵康走到水轮机旁,指尖拂过那片枯叶。枯叶在他触碰的瞬间化作点点绿光,融入灵草的新叶中,水轮机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某个齿轮竟缓缓转动了半圈。“是灵界的生机激活了它们。”他若有所思,“紫苑的藤蔓能传递生命力,而这些机器里残留着人类的情感记忆,两者结合,就成了‘会呼吸的铁’。”
紫苑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水电站的横梁,淡紫色的花苞在月光下依次绽放,香气弥漫开来。“它们在分享记忆呢。”紫苑的声音带着惊叹,“这台发电机记得五十年前的暴雨,水漫进机房时,有个老工程师抱着它哭;那台变压器说,最后一次运转时,全城的灯都亮了,像星星掉在了地上。”
阿雅忽然指着角落的阴影处:“那里有东西!”
众人望过去,只见阴影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皮柜,柜门上用红漆写着“档案库”三个字,字迹已经斑驳。赵康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排排牛皮纸档案袋,上面落满了灰尘。小宇伸手抽出最上面的一袋,封面上写着“水电站运维日志·1987-1999”。
“1999年7月15日,晴。”小宇拆开档案袋,拿出泛黄的纸页,小声念了起来,“今天灵草又长高了,缠着汽轮机的轴承不肯走。老王说这草邪门,要拔掉,被我拦住了。它们明明在帮机器散热,摸起来暖暖的,像有心跳似的……”
“1999年8月3日,阴。”他翻到下一页,声音低沉了些,“上面来通知,要拆电站了。说机器太旧,灵草是‘入侵物种’。可它们明明相处得很好啊……今天给灵草浇了水,它们好像知道要分开了,叶子都蔫了。”
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拆机器的人来了。我把灵草的种子藏在了水轮机的缝隙里,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活下去。如果有一天,有人能让机器重新转起来,让草重新开花……算了,可能只是老糊涂了。”
纸页的边缘有干涸的水渍,像是眼泪晕开的痕迹。小宇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写日志的老爷爷……他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赵康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水轮机旁的一个工具箱上。箱子里放着一把生锈的扳手,上面刻着一个“陈”字。“他叫陈工,”赵康拿起扳手,指尖的混沌灵力渗入金属,“日志里说,他守了这电站一辈子,最后是哭着被抬走的。”
就在这时,整个水电站突然震动起来。不是机器启动的震颤,而是来自地面深处的轰鸣,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紫苑的藤蔓瞬间绷紧,将众人缠了起来:“是地震吗?”
“不是地震。”赵康皱眉望向电站深处,那里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是有人在炸隧道!”
阿雅已经跃上穹顶的铁架,猫耳警惕地转动:“是财团的人!他们开着工程车来了,就在外面的山道上!”
小宇急得拉住机甲的腿:“它们要拆这里吗?可是……可是大家才刚‘醒过来’啊!”
机甲的眼睛闪烁着红光,手臂上的灵草藤蔓突然暴涨,将周围的发电机都连了起来。赵康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能量正在汇聚——是灵草的生机与机器的动力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陈工当年没做到的事,我们来做。”赵康将扳手递给小宇,“你能让这些‘老朋友’动起来吗?”
小宇握紧扳手,用力点头。他爬上一台发电机,将扳手卡在锈死的齿轮上,“咔哒”一声,齿轮转动的瞬间,灵草的根须顺着齿轮的纹路蔓延,带动了相邻的机器。“转了!它转了!”小宇欢呼着,又奔向另一台机器。
紫苑的藤蔓织成一张巨网,将所有机器连在一起,“它们说要帮忙!”阿雅在铁架上跳跃,将财团的位置一一报出,“左边隧道有三台工程车,右边山道来了步兵!”
赵康凝聚灵力,在电站入口处布下混沌屏障。当第一辆工程车撞开铁门时,屏障“嗡”的一声亮起金光,工程车像撞在棉花上,轮胎原地打滑。“想拆这里,先过我这关。”他声音沉稳,掌心的灵力已经蓄势待发。
财团的步兵端着能量枪冲了进来,光束射在屏障上,激起层层涟漪。面具男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冰冷刺骨:“赵康,你以为凭这些破铜烂铁能挡住我?识相的就把小宇交出来,否则这电站里的一切,包括你们,都会变成碎片!”
“它们不是破铜烂铁!”小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他刚刚启动了水轮机,巨大的叶轮转动起来,带动着灵草的藤蔓在空中飞舞,“它们有名字!这台叫‘铁牛’,那台叫‘闪电’,还有它——”他拍着机甲的腿,“它叫‘伙伴’!”
“伙伴”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手臂上的灵草突然喷射出荧光弹,击中了步兵的能量枪。紫苑的藤蔓趁机缠上枪管,将枪杆扭曲成麻花。阿雅从铁架上扑下,猫爪划开了工程车的油箱,灵草立刻顺着油迹生长,将油箱牢牢封住,让燃油无法泄漏。
赵康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笑了。陈工当年的遗憾,或许就是没能看到这一幕——机器与灵草并肩,人类与“异类”同心。他纵身跃起,落在“铁牛”的顶部,混沌灵力注入机器,“铁牛”的烟囱突然喷出绿色的火焰,将财团的声波武器烤得熔化。
“拆电站?”赵康的声音透过机器的轰鸣传出去,“问问它们答应不答应!”
水轮机的叶轮带起水花,灵草的根须在水中织成巨网,将射来的能量束一一挡下;“闪电”发电机释放出电流,却被灵草转化成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电站;“伙伴”机甲则扛起一台小型发电机,像扔铅球一样朝着工程车砸去,发电机在落地时炸开,灵草的种子随着冲击波散开,落在哪里,哪里就立刻长出新的藤蔓。
面具男没想到这些旧机器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气得砸碎了通讯器。“给我炸!把整个山体都炸塌!我看它们还怎么动!”
爆炸声从隧道深处传来,山石开始滚落,穹顶的玻璃天窗哗啦啦碎裂。紫苑的藤蔓立刻织成穹顶,挡住落下的石块,“撑不了多久!”她的声音带着吃力,“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停手!”
小宇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钻进“铁牛”的操作室,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里翻找。“找到了!”他举起一个生锈的对讲机,“陈工的日志里说,这是紧急通讯器,能连接财团的总控台!”
赵康立刻冲过去,“能用吗?”
“它说……需要‘伙伴’的能量激活!”小宇将对讲机贴在机甲的能量接口上,机甲的眼睛瞬间变得极亮,灵草的光芒顺着接口流入对讲机。
“滋滋——”对讲机里传来电流声,随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惊讶,“谁?谁在电站里?”
“是陈工吗?”小宇对着对讲机大喊,“您的机器醒了!灵草也开花了!可是有人要炸这里!”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是小陈啊……不,你是谁?那电站……还在?”
“我叫小宇!”泪水从眼角滑落,“它们说您当年藏了种子,现在它们都活过来了!求您让他们别炸了!”
“停下!立刻停下!”苍老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谁让你们动那电站的?那是我的命!”
外面的爆炸声戛然而止。赵康透过电站的缝隙望去,看到工程车正在撤退,面具男站在山道上,脸色铁青地听着通讯器,最后狠狠瞪了电站一眼,转身离开。
对讲机里,苍老的声音还在继续:“孩子,告诉那些机器,我对不起它们……等我这把老骨头能动了,就回去看它们……”
小宇哽咽着点头,“它们听到了!它们说等您回来!”
通讯中断的瞬间,水电站里响起一阵轻柔的嗡鸣。所有机器的齿轮都开始缓慢转动,灵草的花朵一起绽放,淡紫色的花瓣像星星一样飘落在地。“铁牛”的烟囱里喷出彩色的烟雾,“闪电”的灯泡闪烁着温暖的光,“伙伴”机甲伸出手臂,与水轮机的叶轮轻轻相触,仿佛在完成一场跨越三十年的握手。
紫苑的藤蔓缓缓松开,露出满天繁星。阿雅落在赵康身边,猫耳耷拉着,“刚才那个声音……是陈工?他还活着?”
赵康点头,望着窗外的星空,“他守了一辈子电站,大概也在财团总控台守了一辈子,就等着有人告诉他,这里还活着。”
小宇躺在“铁牛”的阴影里,手里攥着那本日志。月光落在他脸上,也落在散落的纸页上,上面的字迹渐渐变得清晰,仿佛有个老爷爷正坐在旁边,用布满老茧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今天,机器和草都笑了。”
凌晨时分,水电站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不是冰冷的白炽灯,而是灵草的荧光与机器的灯光交织,温柔得像一场梦。赵康靠在“伙伴”的腿上,看着小宇在机器间跑来跑去,听着紫苑和阿雅讨论如何给灵草搭架子,忽然觉得,所谓的“家”,从来不是固定的地方。
它可以是灵界的山谷,是流动的铁轨,是此刻这布满锈迹却充满心跳的水电站。只要身边有愿意一起守护的人,有被记住的故事,哪里都是家。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小宇在一台发电机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陈工站在水电站前,身边是刚栽下的灵草幼苗,他笑得像个孩子。
“他说,这是他最好的朋友。”小宇将照片轻轻放在控制台,“现在,我们都是它的朋友了。”
阳光穿过天窗,照在照片上,照在转动的齿轮上,照在绽放的灵草上。赵康知道,他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但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会像灵草的种子一样,落在每个人的心里,在未来的某一天,开出新的花。
而那些被唤醒的机器与草,会在陈工回来之前,好好守着这个家。就像他们会继续往前走,带着这份被时光珍藏的温暖,走向下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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