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门地下的嗡鸣,如今已彻底改变了性质。它不再是机械的运转或能量的屏障,也不再是莫雨刻意寻求的、与冰原脉动的共鸣。那嗡鸣声变得…更低沉,更内敛,仿佛是从避难所本身的金属骨架和冰封岩层中自然生发而出,与外界的环境能量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持续不断的谐振动。
这种状态并非一蹴而就。是在无数次失败、能量反噬和精神透支后,莫雨才终于捕捉到的那个“完美频率”。它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如同呼吸般,随着外界冰原应力、地热微流甚至大气压强的变化而极其细微地自适应调整。维持它不再需要莫雨时刻倾注全部心神,但它又无比脆弱,任何内部剧烈的能量波动或情绪激荡都可能将其打破。
在这奇异的“谐振隐匿”状态下,希望之门真正成为了一座“幽灵据点”。晶化生物的巡逻队甚至会无意中将这里作为避风点,依靠在它们感知中“不存在”的残垣断壁下休憩。收割者的扫描波束掠过,如同阳光穿过玻璃,不留痕迹。
生存的压力暂时缓解,但莫雨的心却并未放松。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冥想状态,手掌轻触着作为主谐振节点的晶化甲壳片,意识延伸出去,捕捉着那来自大地深处的、微弱却持续的悲伤脉动。
【…冷…寂寥…撕裂…】
【…循环…错误…无解…】
【…母亲…沉默…呼唤…无应答…】
这些碎片化的感知不再是转瞬即逝的幻觉,而是变成了一种模糊却持续的“背景音”,萦绕在她的意识边缘。那是一种星球级别的、深入骨髓的哀伤,源于某种被强行中断、陷入死循环的创痛。她无法与之交流,只能被动地感受,每一次沉浸其中,都仿佛要被那无边的沉重和绝望吞噬。
她将这些感受,连同维持谐振隐匿状态的关键参数——那并非具体数值,而更像是一种动态调整的“算法”或者说“感觉”——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通过那极其不稳定、但似乎因谐振状态而略微改善的连接,发送给守护星。
她知道,这种“感觉”难以复制,但她必须尝试。
…
守护星内部,萧策和苏雨晴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息洪流。
莫雨传来的“谐振算法”极其抽象,更像是一种基于高度敏锐能量感知的“艺术”而非“科学”,全球范围内能理解并尝试模仿的星痕者凤毛麟角,失败案例远多于成功。然而,每一个成功的案例,无论多么微弱和不稳定,都报告了惊人的隐匿效果和对环境能量异常波动的敏锐感知力。
与此同时,“倾听大地”的任务在全球星火网络中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回响。
并非所有报告都有价值,大量信息是误报或迷信猜想。但从中筛选出的有效数据,却描绘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北美大平原的幸存者报告,某些区域的土壤正在失去肥力,并以异常速度沙化,但能量读数却显示地下深处有异常的、病态的活跃。
东南亚雨林的据点发现,一些古老的树木正在莫名枯萎,它们的能量场变得紊乱而悲伤。
甚至大洋中,一些依靠捕捞为生的小型海上聚居地也报告,鱼群迁徙模式发生诡异变化,某些深海水域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死亡能量波动。
所有这些现象,似乎都与莫雨和喜马拉雅僧院所描述的“大地悲鸣”存在着某种隐晦的关联。仿佛整个星球的生态系统,都在某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西伯利亚节点对“世界之痛”的回应,则更加直接和肯定。
【…自然之灵…在哭泣…】
【…钢铁守护者(收割者)的…净化之光…灼烧着…大地之脉…】
【…古老的平衡…已被打破…若无法愈合…万物…终将…归于…冰冷的…‘纯净’…】
他们传递来的信息中,包含了一些极其古老的、关于如何安抚“大地之痛”的仪式和吟唱。这些方法看似原始,但其核心——通过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与自然场域共鸣,以达到舒缓效果——却与莫雨的“谐振算法”以及喜马拉雅僧院的“内在宁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萧策将所有这些信息——成功的谐振算法、全球性的生态异常报告、西伯利亚的古老方法——全部投入核心运算模型。
一个清晰的、却也更加令人绝望的结论逐渐浮现。
“最终指令”的终极目标,很可能是将整个星球环境“重置”到一个绝对纯净的、适合“摇篮”原型存在的初始状态。而这个重置过程,本身就在持续地伤害着星球现有的生态圈,引发了全球范围的“大地悲鸣”。
收割者并非邪恶,它们只是僵化地执行着这条指令,其净化行为本身,就是造成“世界之痛”的直接原因之一。
现有的所有人类科技,包括方舟遗产,其能量签名在“最终指令”的逻辑下,都属于需要被清除的“污染”或“异常”。
生存的唯一长期出路,或许不再是发展更强大的科技或更完美的隐匿,而是必须彻底改变文明的存在形式——走向一条与现有自然生态和谐共存、甚至能缓解“大地悲鸣”的道路。这条道路,与西伯利亚的道路、喜马拉雅的道路、乃至莫雨偶然发现的谐振之路,在本质上相通。
但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要放弃绝大部分现有的方舟科技,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会加剧“污染”。
这意味着要将文明的发展方向,转向目前看来效率低下、且极度依赖个体天赋的“自然共鸣”技术。
这意味着在收割者持续的净化压力下,进行一场颠覆性的、风险极高的文明转型。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
萧策没有任何犹豫。
他将所有分析结果、全球数据、以及关于“文明转型”的残酷推论,整理成一份名为《星火抉择》的绝密评估报告,通过最高权限通道,发送给了全球所有主要幸存者据点的领导者,以及星火网络中所有贡献度达到一定等级的团队和个人。
他没有给出建议,只是陈述了冰冷的数据和推演出的、两条可能的未来:
一条,继续沿着现有科技道路发展,不断升级隐匿与对抗,但在“最终指令”的持续压力和全球生态恶化下,幸存概率持续走低,最终可能因某个不可预知的变量而彻底崩溃。
另一条,开始艰难而痛苦的转型,逐步放弃高能耗、高特征值的方舟科技,转向低影响、与环境共鸣的生存方式。短期内生存能力将急剧下降,但长期来看,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
选择权,交给了每一个挣扎求存的个体和群体。
…
信息发出后,全球星火网络陷入了长时间的、死一般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论都更加沉重。
然后,风暴开始了。
“放弃科技?回到原始时代?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我们好不容易才点亮一点灯火,现在要我们自己吹灭?”
“胡说八道!收割者就是敌人!打败它们才是正道!”
“共鸣?怎么共鸣?像野人一样跳舞祈祷吗?”
质疑、愤怒、恐惧、嘲弄…如同海啸般淹没了网络。许多据点领导者直接斥责这是守护星的失败主义和无能,甚至有人开始怀疑守护星已被某种存在控制或入侵。
但同样,也有不同的声音。
希望之门第一个做出了回应。莫雨的信息简短而沉重:“我们已无路可退。谐振隐匿是我们唯一生机。我们选择…尝试理解并融入这片冰原。”她开始有计划地关闭非必要的方舟设备,仅保留最低限度的维生和隐匿系统,并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对地脉悲鸣的感知和共鸣练习中。
喜马拉雅僧院平静地回应:“我们始终于此。内在的宁静,是通向与万物和解之门。我们愿分享这份宁静。”
西伯利亚节点传来了新的信息,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重:【…选择…早已做出…只是…你们…刚刚…听见…大地的…提问…】他们分享了一种利用特殊地衣快速净化污染土壤的方法。
一些位于偏远地区、资源早已耗尽、几乎退回石器时代的小型聚居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第二条路。他们本就一无所有。
而更多据点,则陷入了巨大的迷茫、争论和内部分裂。未来的重压,让本就脆弱的联盟和秩序摇摇欲坠。
…
希望之门地下,老杰克看着莫雨关闭又一台老旧的方舟环境调节器,忍不住开口:“丫头,我们真的要把所有赌注都押在这种…‘感觉’上?”
莫雨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那片在谐振场保护下、依旧冰冷但不再有致命威胁的废墟。远处,那个小小的培育室里,苔藓的绿色微弱的闪烁着。
“杰克,”她的声音平静,“我们从未拥有过赌注。我们只是在选择,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终局。”
她再次将手贴上谐振晶片,闭上眼睛。
“是继续作为不被认可的‘错误’,在挣扎中被抹去。”
“还是尝试…成为这片悲伤大地上一颗…微弱却坚韧的…心跳。”
地底深处,那庞大的悲伤脉动依旧沉重。
但在这沉重的旋律中,似乎真的开始夹杂进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来自不同角落的、尝试与之共鸣的…星火般的回应。
抉择已然做出,道路已然铺开。
通往未来的路,注定遍布荆棘,且无人知晓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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