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沈星辰的声音像是被粗粝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干涩沙哑得几乎要断裂,每一个字都裹着耗尽力气的疲惫,和她眼底那片空荡荡的废墟如出一辙——没有光亮,没有情绪,只剩下被生活重压碾过的麻木,连开口都像是在耗费最后的力气。
傅凌川的心像是被这声音狠狠拧了一把,密密麻麻的疼顺着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个问题——“我担心你”“我查到阿姨住院了”,这些话在此刻都显得格外苍白,甚至像是在刻意揭开她的脆弱,只会让她竖起更厚的防备。
他只是轻轻上前一步,在她身边空着的长椅上缓缓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因为离得太远而显得疏离,让她觉得孤立无援;又不会因为靠得太近而让她感到压迫,触动她敏感的神经。
这个距离,恰好能传递一丝支撑,又给足了她喘息的空间。
“阿姨情况怎么样?”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唇瓣都泛着淡淡的青,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看得人心里发紧。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语速也压得极缓,像是怕太快的节奏会惊扰到她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连气息都放得格外轻。
沈星辰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却始终没有看向他。
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那里只有惨白的涂料,连一丝装饰纹路都没有,单调得让人窒息。
过了半晌,她才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吹过就散,几乎要被走廊里仪器的“滴滴”声吞没:“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医生刚才找我谈过,说……说情况不太乐观。”
说到“不太乐观”四个字时,她的声音明显顿了顿,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肩膀也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蛰了一下。
那层她一直强撑着的镇定外壳,在此刻终于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再也藏不住内里翻涌的情绪——一丝深不见底的恐惧,顺着缝隙泄了出来。
那是对“失去唯一亲人”的恐惧,是对“从此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在她空洞的眼底悄悄翻涌。
傅凌川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连手心都沁出了薄汗。他没有说什么“会好起来的”“别担心”之类的空泛安慰——他太清楚,在“情况不太乐观”的诊断面前,所有轻飘飘的安慰都显得无力又敷衍,甚至会让她觉得更难受。
他只是沉默地伸出手,将自己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色薄呢外套脱了下来。
外套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指尖能触到柔软的面料,他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慢慢将外套披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上。
外套上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气息,不是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也不是病房里沉闷的药味,是一种鲜活的、带着暖意的味道,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被子,让人莫名安心。
沈星辰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把外套推开——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所有风雨,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特殊照顾”,尤其是在自己如此狼狈、如此脆弱的时候。
可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包裹住她冰冷的肩膀,一点点驱散了萦绕在她身上的寒意,也让她紧绷的动作瞬间顿住了。
她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傅凌川,眼底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保持距离?
傅凌川没有与她对视,他的目光投向重症监护室那扇紧闭的玻璃门——那扇门泛着冷光,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生与死的界限。
门内,是她最在乎的亲人;门外,是她独自支撑的疲惫。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不会轻易改变的承诺:“需要什么,告诉我。”
这不是询问,不是“你需要帮忙吗”的客气试探,而是一句明确的陈述,是一种清晰的宣告——
宣告此刻,他在这里,不是作为“物理竞赛的对手”,也不是作为“点头之交的同学”,而是作为一个想和她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一起面对眼前这场难熬的困境,一起等门内传来好消息。
沈星辰的嘴唇先是轻轻翕动了两下,像是有话要往外冒,下一秒却下意识地用齿尖咬住了下唇——那点微弱的刺痛感,反倒让她稍稍稳住了心神。
原本已经滚到舌尖的“不用麻烦了”,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连带着后半句没说出口的“我自己能行”,一起堵在了喉咙里。
她抬眼看向他,那双眼眸深邃得像浸了墨的夜,里面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喙的认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这事由我来安排”;而在这份认真之下,又藏着一丝与她此刻心境严丝合缝的沉重,那沉重不是同情,是懂得——仿佛他能透过她强装的平静,精准触摸到她心底那片正在无声崩塌的废墟,连带着那些碎掉的、不敢示人的脆弱,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更烈了,裹着深秋的寒意从门缝里钻进来,像细针似的扎在皮肤上,刮得她露在外面的指尖渐渐发僵,连指节都泛出了淡淡的青白。
这几天,她一直像陷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海里,脚下是看不见底的冰冷海水,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东西,只有铺天盖地的无助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漫过她的胸口、脖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彻底吞噬。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失去力气、朝着深渊底部直直坠下去的时候,他递来的这件外套,突然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亮——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雪松气息,不浓烈,却格外安稳。
那点暖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一点点渗进冰凉的皮肤里,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蔓延,让她那颗悬在绝望边缘、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的心,忽然轻轻颤了颤,像是冻僵的嫩芽遇到了第一缕春阳,生出一丝微弱却格外执拗的渴望:就抓住这一点吧,哪怕只是暂时的支撑,哪怕只能暖这一会儿,也好。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指尖先轻轻碰了碰外套的衣襟,像是在确认这份温暖的真实性,随后才慢慢勾住布料,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外套往身上裹紧了些。
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这个细微到几乎让人忽略的动作,却藏着千言万语——是她卸下所有坚硬的防备后,最柔软的妥协;也是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恰到好处的温暖,最郑重、最无声的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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