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响动停了。
我盯着那根断枝,手里的折扇没放下。血从指缝渗出来,顺着扇骨往下滴,在石头上砸出几个小点。
谢琬还在昏着,脸贴在岩壁上,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我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林子方向。
风刮得更冷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从树后走出来。是个老头,穿灰布袍子,手里提着一盏青铜灯。灯光昏黄,照着他半边脸,皱纹深得像刀刻的。
他站住,离我五步远。
“你回来了。”我说。
他没应声,目光落在我腰间。那里玉珏露了一角,沾了泥和血。
他忽然往前走一步:“这玉……可是‘昭’字纹?”
我没动。
他又问:“娘娘临终前,可提过‘昭’字?”
我心里一紧。这名字不是随便能叫的。我娘死得早,族谱上都没留全名,只有个“昭”字压在辈分里。谁会拿这个问我?
“你是谁?”我反问。
“守陵人。”他低头,“二十年前,皇后亲手交我一道令——若有持‘昭玉’者来皇陵,便告知边关之约。”
我盯着他。他不像是装的。眼神稳,手也不抖,连灯都不晃。
但我不能信。
“你知道这玉从哪来的?”我问。
“不知道。”他说,“但我知道它不该出现在你身上。除非……她是故意给你的。”
我没说话。
他抬眼:“你见过她?皇后?”
“没见过。”我说,“但我拿了这玉的时候,它在一口棺材底下,压着半张烧焦的纸。”
老头呼吸重了一下:“纸上写了什么?”
“看不清。只剩两个字——‘速往’。”
他闭了闭眼,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
“那就对了。”他说,“她果然留了路。”
我皱眉:“什么意思?”
他没答,转身朝谢琬走去。
我横扇拦他:“别碰她。”
他停下:“她是琬姑娘?”
“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皇后只提过两个字。”他声音低下去,“一个是‘昭’,一个是‘琬’。”
我心头一震。
这时,谢琬咳了一声。
我立刻蹲下,摸她额头,烫得吓人。她眼皮颤了颤,睁开一条缝,看见我,嘴唇动了动。
“水……”
我拧开皮囊喂她喝了一口。她咽得费力,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
“你母后临终时,有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盯着她眼睛,“‘若见昭玉,速往边关’?”
她愣住,眼神一点点聚焦。
“有……”她声音哑得像磨砂,“那天晚上,她握住我的手,说‘若有一天看到带昭文的玉,就去找王将军……那里是你活路’。”
她说完,眼泪掉了下来,顺着鬓角流进衣领。
我慢慢直起身。
原来如此。
这块玉不是信物那么简单。它是钥匙,也是命令。前皇后知道自己要死,提前二十年埋好了退路。她把女儿送出宫,把玉藏进皇陵,再让守陵人等着——等一个姓昭的人,拿着这块玉,带她女儿去边关。
她不信朝廷,不信宗室,只信一个“昭”字。
我低头看玉珏。泥擦掉了一半,龙纹下面,隐约有个“昭”字刻痕。
难怪裴仲渊的人追得这么狠。他们也知道这东西重要,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重要。
守陵人看着我:“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们必须去边关。王将军旧部还在,只要拿到凭证,就能调兵。”
“凭证呢?”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但皇后说过,信物不止一件。”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是箭矢划过树叶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
三支黑羽箭钉在我们刚才靠的岩壁上,尾羽还在颤。
守陵人脸色变了:“他们来了。”
我一把将谢琬拖进岩缝,自己挡在外面。她烧得厉害,身子软得撑不住,全靠我架着。
“你走。”我对守陵人说。
“不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符,塞进我手里,“这是半块虎符。王将军当年留下的,说‘持此物者,可调边关三成旧部’。我守了二十年,今天交给你。”
我捏着那东西。冰凉,边缘粗糙,像是被人硬掰断的。
“另一半在哪?”
“不知道。”他说,“但王将军的人认这个。只要你到边关,亮出来,自然有人接应。”
外面又是一阵风响。
更多箭射进来,打在石头上蹦火星。
守陵人往后退一步:“我引他们走。你们往西三十里,有座废弃驿站,墙没塌,能躲一晚。”
“你不怕死?”我问。
“怕。”他说,“但我更怕辜负托付。”
他转身就走,脚步很快,提着灯消失在树林里。
几秒后,火把亮了,追兵跟着他去了西边。
我听着声音远去,才把谢琬从岩缝里扶出来。
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靠着我。我背起她,顺手把虎符塞进内袋,和玉珏放一起。
刚走几步,她突然抓住我肩膀。
“别去边关……”她喘着气,“母后说……那里也有陷阱……”
我顿住。
“你还记得什么?”
她摇头:“记不清……只记得她说……‘王将军忠,但门下有鬼’……你要小心……”
我没吭声。
看来边关不是终点,是另一个局。
但不管是不是陷阱,都得去。我们现在没别的路。
我继续往前走,脚下是碎石和枯枝。天快亮了,雾还没散,湿气钻进衣服里,贴在伤口上疼得厉害。
谢琬在我背上越来越沉。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时不时哼一声,像是梦里也在挣扎。
走到一处坡地,她突然抽了一下。
“怎么了?”
她没回答,手却抓得更紧。
我停下来,摸她后颈,全是汗。衣服都湿透了。
“撑住。”我说,“再走一段就有地方歇。”
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咬牙继续走。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照在荒路上。路边有棵歪脖子树,树皮剥了一半,像是被火烧过。
我路过时,眼角扫到树干上有道刻痕。
停住。
回头。
那是个符号——半圆加一竖,和我在黑曜石上看到的一样。
我放下谢琬,凑近看。
刻得不深,但很整齐,应该是用刀尖慢慢划的。位置不高,伸手就能碰到。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
有人在这儿留过记号。
我摸了摸那道痕,又摸袖子里的黑曜石。两处图案一样,说明它们属于同一个系统。也许是路线图,也许是暗语。
但现在没时间细想。
谢琬在我身后咳了一声,接着发出一声闷哼。
我赶紧回去,她嘴角溢出血丝,眼皮直抖。
“醒醒!”我拍她脸。
她勉强睁眼,瞳孔有些散。
“玉珏……”她喃喃,“别丢……母后……要你活着……”
然后头一歪,昏过去了。
我抱起她,加快脚步。
西边那座驿站应该不远了。只要到了那儿,先给她降温,再想办法弄药。
我走得很急,左臂的伤又被扯开,血顺着袖子往下淌。但我顾不上管。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走到一片乱石区,地势稍微高了些。我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林子里,火把的光已经没了。
守陵人没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但我知道,他要是死了,这笔账我迟早要算。
我把谢琬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前。
雾开始散了。
前方山坡下,露出一角残破屋檐。
驿站到了。
我刚要迈步下坡,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不是脚步,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很轻,但在安静的早晨听得清楚。
我慢慢转身。
林子边缘站着一个人。
穿着玄色劲装,腰束银链,额上一道疤。
沈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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