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还在远处晃动,我拖着那具被银针封了穴道的老者尸体往前走。谢琬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手里还攥着那封血书,指节发白。
她没再说话,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笔“启”字收尾的小钩,确实不是普通人能模仿的。可这世上最狠的骗术,从来不是假得像真,而是真里掺假,让你分不清哪一滴是血,哪一滴是墨。
脚下的地越来越软,每一步都往下陷半寸,泥水从鞋缝里挤出来,凉得刺骨。这片林子本不该有活人敢进,更别说有人提前在这儿刻图、设局、布饵。
但我们已经没得选。
就在我抬脚准备跨过一根倒伏的枯木时,头顶树梢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机括响动。
我没回头,直接扑向谢琬,将她按倒在地。
下一瞬,箭雨落下。
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同时射来,带着幽蓝的光,在夜色中划出毒蛇般的轨迹。几支钉入老者尸体,瞬间泛起青烟,皮肉发出轻微的“滋”声。
我一把将尸体推向箭雨最密处,借着它挡住第二波射击的空档,翻身滚到左侧一棵巨树后。
谢琬趴在地上喘气,肩上的伤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别抬头。”我低声说,“也别乱动。”
话音未落,第三轮箭已至。
这一次,箭簇带火。
一支擦过我耳侧,钉在树干上,火焰腾地燃起,照亮了树根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我盯着那火光看了两秒,突然拽住谢琬的衣领,把她往洞里一塞,自己紧跟着钻了进去。
树洞比看上去深,勉强容下两人蜷缩。外面的箭雨仍在持续,但角度受限,多数射不进来。火光映在内壁上,我才看清——
整圈树皮都被刮去一层,上面刻满了线条与符号,纵横交错,像是某种机关布局图。有些地方还用指甲划出浅痕,标注着“震门启”“巽位断”这类卦象术语。
我的手指抚过那些刻痕,新得很,最多不过两日。
有人先我们一步到了这里。
而且……懂卦。
谢琬靠在我肩上,呼吸急促:“这是……皇陵的?”
“嗯。”我点头,“地宫第三重之后的排水系统,原本是死路,但如果震门能在子时开启,坎水道就能通。”
“谁会知道这些?”
“该知道的人。”我说,“和不该知道的人。”
外面的箭雨停了。
片刻后,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不高,却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的。
“楚公子,你猜我信不信你会把生路留给敌人?”
是沈无咎。
我没应声,只把脸转向树洞内侧,闭眼调息。鼻腔里有股温热往下淌,我用袖角轻轻抹掉。
他在试探。
如果他知道图在树洞里,就不会问;他会直接放火,或者用毒烟熏。他现在开口,说明他只看到我们躲进来,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这就够了。
我缓缓睁开眼,指尖在图上滑动,把几条关键路线记进脑子里。震门启、离火熄、坎水七拐八折通主殿——这条路能走,但必须在下一个时辰内完成,否则潮气上升,地道会被重新淹没。
谢琬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你还记得刚才那笔‘钩’吗?”
“记得。”
“你说写信的人很熟悉母后……可如果,她是被迫写的呢?比如被逼供,或者……临终前被人代笔?”
我转头看她。
她眼里还有泪,但不再是那种无助的湿意,而是一种快要烧起来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这封信是真的?”我问。
“我不是觉得。”她咬牙,“我是不想再错过任何可能。”
我沉默两秒,忽然笑了。
“好啊。”我说,“那你告诉我,一个快死的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显影纸写遗书?她要是真想让你找到真相,为什么不直接写‘去找太子’?非得搞个逆五芒星纹身的老头来送信?”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这不是遗书。”我低声道,“是诱饵。有人想让我们往死路上走,走得越深越好。”
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稳定,一步一步,像是丈量土地那样精准。
“你们藏得挺久。”沈无咎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你知道最有趣的不是你们逃命,而是你明明可以杀了那个老头灭口,却偏偏留着他,一路拖到现在。”
他顿了顿。
“楚昭,你是怕自己算错,还是……其实你也拿不准真假?”
我靠在树壁上,慢慢抬起手,摸了摸扇骨。
机关完好。
然后,我忽然一脚踹向右侧树壁。
一块朽木应声脱落,露出一道缝隙。透过缝隙,我看见沈无咎站在二十步外的空地上,肩上扛着那架连弩,黑漆漆的箭槽对准树洞出口,脸上挂着一丝笑。
我没动。
只把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小块布料——是从老者衣服上撕下来的。沾了点血,又蹭了些泥。
然后,我把它点燃。
火光一闪,照见我脸上的表情。
他眯了下眼。
我对着缝隙外淡淡道:“你要答案?那我告诉你——生路从不留给敌人,只留给能活到最后的人。”
火焰吞没了布片,灰烬随风飘散。
他没动,也没再说话。
但我看得出,他在思考。
三息之后,他忽然调转连弩,指向西北方向的一片灌木丛。
那里,正有火把逼近。
裴党的人来了。
他选择了暂时放过我们。
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我们活着,就会继续往前走,走向更深的地方,走向他想要的答案。
我低头看向谢琬:“记住刚才图上的‘坎水道’,七拐八折后通主殿。”
她点头,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活动了下手腕,感觉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咳了一口血,咽下去。
然后,我猛地掷出折扇。
扇子撞上远处一块石头,发出清脆一响。
沈无咎果然偏头看了一眼。
就在这一瞬,我抱起谢琬,从树洞另一侧破根而出,贴地疾行十丈,钻入一片荆棘密林。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有趣……倒要看看你能算到几时。”
我没有回头。
荆棘划破衣袍,手臂上多了几道血痕。谢琬伏在我肩上,呼吸贴着我的脖颈,一下一下,烫得惊人。
前方雾气渐浓,地面开始倾斜,隐约能听见地下水流的声音。
坎水道就在下面。
只要撑过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进主殿。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可就在我即将踏进一处塌陷的土坑时,谢琬忽然伸手拽住了我的袖子。
“等等。”
我停下。
她从怀中取出那封血书,递到我面前。
“你刚才说,显影纸不该出现在遗书里。”她声音很轻,“可如果……写信的人根本不是为了让我读懂,而是为了让某个人——比如你——看穿它的假呢?”
我盯着她。
她看着我,眼神亮得吓人。
“如果这封信,本来就是给你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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