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藤山及其麾下精锐战士的引导下,“不屈号”紧贴着无边林海的树冠层,进行着一场沉默而迅疾的潜行。下方是如同绿色海洋般起伏的荧光森林,巨大的蕨类植物舒展着散发微光的叶片,形态奇特的发光菌类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古老的树干与虬结的根须之间。空气中浓郁的生命能量几乎凝成实质,化作淡淡的绿色光雾,在林间缓缓流淌。
然而,这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并非全然美好。随着舰队深入,沿途看到的“锈蚀瘟疫”创伤也愈发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森林彻底枯萎,化为焦黑的枯木,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暗红色锈蚀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一些区域甚至可以看到扭曲、畸变的植物,它们依旧“活着”,却呈现出金属与血肉混合的诡异形态,显然是被瘟疫深度污染后的产物。偶尔还能看到小型的机械造物——如同金属甲虫或蜘蛛——在锈蚀区域爬行,似乎在收集数据或进行维护,它们是机械神国投放的“瘟疫工蜂”。
“这些‘工蜂’很难彻底清除,它们会不断加固和扩散锈蚀区域。”藤山通过加密通讯频道,语气沉重地介绍,“大长老一系的人,对清理这些工蜂态度消极,甚至暗中阻挠,美其名曰‘避免激怒机械神国’。”
苏凌薇冷静地记录着这些工蜂的活动模式与能量特征,分析道:“它们在构建一个覆盖性的侵蚀网络,最终目标可能是连接并污染青木界的核心——生命古树。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遏制这种侵蚀的方法。”
岩魁看着窗外那些被污染的扭曲植物,瓮声瓮气地说:“俺感觉到这些鬼东西里面,生命和死亡的力量在打架,但死亡正在赢。赤岩星核的力量或许能烧掉一些,但范围太大了。”
顾尘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真理之瞳将那些锈蚀能量的流动规律、与青木界生命能量的对抗细节尽收眼底。他能感觉到,青龙星钥在进入青木界后,变得异常活跃,不断汲取着周围精纯的生命能量,同时也在隐隐排斥着那些锈蚀气息。星墟神国内,那枚【法则干涉核心】与青木界的生命法则产生着微妙的共鸣,似乎对这种环境下的“星火淬刃”应用有特殊的加成。
航行了约莫大半个青木界标准日(约等于外界二十小时),前方景象豁然开朗。
并非森林到了尽头,而是在一片无比巨大的、树冠直径堪比小型城市的古老巨树群落中央,出现了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城市——林荫城。
这座城市并非由砖石金属建造,而是完全依托于数十棵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建木”构筑而成。粗壮的枝干天然形成了纵横交错的街道与平台,茂密如华盖的发光树叶构成了天然的屋顶与光源。无数由活体藤蔓、发光水晶和经过特殊处理的灵木构建的房屋、哨塔、殿堂,如同精美的鸟巢和菌菇,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巨大的枝杈与树干之上。柔和的生命之光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与中央一棵最为巍峨、通体如同翡翠雕琢、树冠没入云端高空的巨树相连,那便是灵栖林海的生命古树分支,也是林荫城的力量核心。
然而,即便是这座生机勃勃的城市,此刻也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紧张氛围中。城市外围的枝干上,防御符文的光芒比正常情况下明亮数倍,一队队装备精良、神色肃穆的林海卫士乘坐着巨大的飞行灵兽或驾驭着叶片状飞行器,在空域中巡逻。城市上空,一层淡绿色的、由生命古树力量支撑的巨型防御结界若隐若现。
藤山带领舰队从一处隐蔽的、被垂落藤蔓遮蔽的入口,进入了林荫城内部。巨大的“不屈号”停泊在一条专门用于停靠大型飞行物的巨型枝干平台上,引来了不少林海居民好奇而警惕的目光。
顾尘、苏凌薇、璃月(虚影)、云瑶以及缩小了体型的岩魁(以便在树城内活动)刚走下舷梯,一位身着淡青色长老袍、气质温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面容与云瑶有六七分相似的美妇人,在一众气息沉凝的长老与卫士簇拥下,快步迎了上来。
“母亲!”云瑶再也抑制不住情绪,飞扑进美妇人的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这位正是灵栖林海的守护长老,木清婉。她紧紧抱住女儿,眼中也闪烁着泪光,但很快便压下情绪,轻轻拍着云瑶的后背,目光却已落在顾尘等人身上,尤其是在顾尘和他身侧璃月的虚影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探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木清婉安抚了女儿一句,随即上前一步,对着顾尘郑重地行了一个青木界最高规格的礼节,“尊驾降临,木清婉有失远迎。小女顽劣,贸然外出,幸得尊驾与诸位援手,方能平安归来。大恩不言谢,灵栖林海铭记于心。”
她的礼节周全,语气恭敬,但顾尘能敏锐地感觉到,这份恭敬之下,隐藏着深深的审视、忧虑,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期待。
“木长老不必多礼。”顾尘微微颔首,坦然受了这一礼,青龙星钥的气息自然流露,与木清婉以及她身后那棵翡翠古树产生着清晰的共鸣,“我们为同盟而来,为对抗共同的敌人而来。”
木清婉感受到那无比纯粹、甚至引动她体内生命本源欢欣鼓舞的青龙气息,最后一丝疑虑尽去,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带着疲惫与希望的笑容:“圣钥尊者所言,便是青木界未来的希望所在!此处非谈话之地,请随我到‘生命神殿’详谈。”
就在木清婉准备引领顾尘等人前往城市中央那棵最大古树下的神殿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木长老,如此重要的‘外客’莅临,不先经过长老会审议,便直接引入生命神殿核心之地,是否……有些不合规矩啊?”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着深褐色或暗绿色长老袍、神色倨傲的人走了过来。为首者,是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手持一根盘绕着暗红色荆棘木杖的老者。他周身散发出的生命气息虽然庞大,却带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沉暮与压抑感,与木清婉的温润生机截然不同。
藤山立刻在顾尘身边低语:“尊者,此人就是大长老,枯木尊者。他身后的分别是铁木林的铁杉长老和幽谷花海的幽兰长老。他们一直主张与机械神国和谈。”
木清婉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将顾尘等人护在身后,冷声道:“枯木大长老,圣钥尊者乃是上古预言中记载的守护者,身份尊贵无比,岂是寻常外客?引入生命神殿,正是为了尽快商议应对当前危局之策,何来不合规矩?”
枯木尊者阴冷的目光扫过顾尘,尤其是在他手中的青龙星钥上停留片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贪婪与忌惮,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预言缥缈,圣钥之说更是久远。如今机械神国大军压境,锈蚀瘟疫蔓延,我青木界正值生死存亡之秋。贸然引入身份不明、力量属性迥异的外来者,万一激怒神国,招致更猛烈的攻击,这个责任,木长老你担待得起吗?依我看,还是先请这几位‘客人’到驿馆休息,待长老会仔细审议其身份与来意之后,再行定夺为好。”
他这话语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祸心,一旦顾尘等人被隔离控制,不仅同盟无法建立,木清婉也会被坐实“勾结外敌”的罪名。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木清婉身后的长老与卫士手按武器,怒视枯木尊者一行人。而枯木尊者身后的人也毫不示弱,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顾尘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立刻开口。他需要看看木清婉的态度和手段,也需要让这些青木界的高层,更清楚地认识到他的价值。
苏凌薇眼神冰冷,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岩魁则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地火气息开始隐隐升腾。云瑶紧张地抓住母亲的衣袖。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木清婉却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然与嘲讽:“审议?枯木大长老,莫非你忘了,按照青木古训,圣钥现世,持钥者便拥有仅次于生命古树的裁决之权?长老会,只有辅佐之责,而无审议之权!还是说,你早已将祖宗的规矩,抛之脑后了?”
此言一出,枯木尊者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这条古训在青木界高层并非秘密,只是年代久远,圣钥从未现世,几乎被人遗忘。此刻被木清婉当众提起,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也彻底堵住了他们以规矩压人的借口。
枯木尊者眼角抽搐,死死盯着木清婉,又狠狠剐了顾尘一眼,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很好!木长老,希望你不要为今日的决定后悔!我们走!”
说罢,他带着铁杉、幽兰等人,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木清婉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忧色未减,转身对顾尘歉然道:“让尊者见笑了。内部纷争,以至于斯,实乃青木界之耻。”
顾尘摇了摇头:“无妨。腐朽的枝叶,终需剪除。木长老,我们还是先商议正事要紧。我想,关于如何应对锈蚀瘟疫,以及……即将到来的风暴,我们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他的目光投向城市上空那层淡绿色的结界,以及结界之外,遥远天际隐约可见的、如同悬顶之剑的机械神国前哨平台。
真正的风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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