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出了与她母亲相反的决定——她‘救’了赫连玥。”穆少禾的“救”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与痛苦，“可我那时已是绝望中的溺水之人，抓住这根稻草便不肯放手，根本来不及细想，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如何能解她母亲都宣称无解的毒？”
“等我明白过来……已经晚了。”穆少禾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流岚的毒确实无解，阴戈用的根本不是解毒之法！她……她把玥炼成了蛊！一个活生生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太女，成了她试验毒术、培养蛊王的容器！”
吊脚楼内空气仿佛凝固了。程青怀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他完全能想象那是何等残酷的景象。
“我想反悔……想阻止……可阴戈只是个小女孩，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意。她平静地对我说：‘既然都知道我是流岚的女儿，还对我抱有幻想，你这种人真是有意思。’、‘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个小孩子，其他人都不能解流岚的毒，我能保下她的命，难道不算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
穆少禾惨笑一声：“愿望？谁他爹的愿望是让心爱之人变成不生不死的怪物？！玥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若是知晓……她宁愿干干净净地死！”
“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赫连玥成了那样，我怎能弃她而去？又怎能将她的状况公之于众？我只能留在万毒林，守着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活着’的赫连玥……年复一年，对外界的变化，也渐渐不再关心。”
“后来，流岚因修炼《毒经》禁术，以身养毒，遭了反噬，又被江湖人群起攻之，死了。阴戈……那个可怕的孩子，击败了所有竞争者，成了新的毒女。她继承了她母亲的遗志，甚至更加极端……因为流岚很早就开始以身养毒，阴戈几乎是从娘胎里就在接触这些……她生来便是白发，瞳孔异于常人，视弱，后来几乎全盲，靠蛊虫视物……她浑身是毒，难以自控，童年大部分时间都被流岚丢在万毒林自生自灭……可她却仿佛天生属于那里。”
穆少禾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走的比流岚更远，更决绝。为了触摸那无人达到的武道极致，她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她自己。外界纷扰，天下大势，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除非……有什么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到程青怀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而十年前，赫连晓之作为黄泉阁的人，妄图窃取《毒经》残页，后来她带走蛇王蛋……这件事，阴戈是知道的。她甚至……‘看’到了赫连晓之身边的你。”
“她不是用眼睛看，是用蛊。她说……你的‘灵’，非此世之人。”穆少禾一字一句地说道，紧紧盯着程青怀的反应。
程青怀心中巨震，脸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这个秘密，除了左相如之外，他从未对任何人明说！
“她觉得……有趣。”穆少禾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一般她觉得有趣的，就要倒大霉了。所以，她给你下了蚀心鳞毒……她算准了赫连晓之或许会拿蛇王和阿茕来换……但她没算到，赫连晓之会直接掀起战争，更没算到，你会‘死’。”
“可她并不失望，反而更觉有趣。异世灵魂，借尸还魂……这些，都与她追求的、那虚无缥缈的‘高维境界’、‘灵魂奥秘’有关。她在等待，观察……一个灵魂在肉体‘死亡’后，是会消散，还是会……去往别处，或者，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五年后，连州城的消息传来……左相如和赫连晓之再次为一个男人争夺……她就知道，她等到了。她的‘试验’有了结果——你的灵魂，被困在了这个世界，没有离去。”
穆少禾的脸上血色尽失，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而我……我就是她选中的，接近你的棋子。我身上的蛊，不仅是控制，也是她的‘眼睛’。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包括现在，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她或许都知道……”
她猛地抓住程青怀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中是恳求，更是无尽的绝望与愧疚：“青怀！师父对不起你！我把你引入了绝境！可是……可是玥还在她手里！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求你……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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