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在假山群间呜咽盘旋,卷起细碎的雪沫,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萧镜璃僵立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发出擂鼓般的轰鸣,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夜煞!
他果然在!他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窥视着一切,在她最意想不到的时刻,骤然现身,将她堵在了这绝地!
他看到了多少?从何时开始?他为何不阻止那场交易?不阻止那场未遂的灭口?他此刻现身,是要擒获她?审问她?还是…如同对待赵全一般,将她当作一枚无用的棋子,就此抹去?
无数的恐惧和疑问在脑中炸开,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盯着那片阴影,盯着那个模糊却散发着致命压迫感的身影,袖中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枚锋利的碎冰片,冰冷的触感稍稍拉回了一丝濒临崩溃的神智。
逃?无处可逃。喊?只会死得更快。
寂静。令人窒息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雪的嘶鸣填补着这可怕的空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萧镜璃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时,那片阴影动了一下。
夜煞缓缓从假山后踱步而出,玄色的衣袂在风中微拂,落地无声。他并未完全走入空地,依旧停留在光影模糊的边缘,但那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却清晰地锁定了她,冰冷,审视,不带丝毫情绪。
他抬起手,并非拔剑,而是朝着她藏身的石缝方向,极其轻微地…勾了勾手指。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掌控感。
过来。
萧镜璃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任何反抗或犹豫,都可能招致即刻的毁灭。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的恐惧和颤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石缝后挪了出来,走向那片空旷的雪地,走向那个掌控着她生死的男人。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寒意。她在离他约莫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身体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夜煞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从她沾满雪沫的毡帽,到她刻意涂抹灰暗的脸颊,再到她身上那套粗使仆役的灰布棉袄。他的视线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过岩石,在这风雪夜里显得格外瘆人:“看见什么了。”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
萧镜璃指尖的冰片几乎要嵌入肉中。她该如何回答?否认?狡辩?还是…坦白?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抉择。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苍白无力,且可能激怒对方。
她抬起头,迎上他那冰冷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却依旧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微颤:“看…看见赵管事…与人交易…险些…险些被杀…”
她省略了所有细节,只陈述最表浅的事实,将自己放在一个偶然撞破、受惊过度的旁观者位置上。
夜煞沉默着,风雪吹动他额前的几缕碎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阴影中闪烁着莫测的光。他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为何在此。”他再次开口,问题依旧简短,却直指核心。
萧镜璃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为什么在这里?她无法解释!任何理由在此刻都显得漏洞百出!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要编造一个拙劣借口之际——
夜煞却忽然移开了目光,转向方才赵全瘫倒的那片雪地,那里还残留着混乱的脚印和些许污渍。他的侧脸在微光下显得轮廓冷硬。
“好奇心,”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嘲讽,“会要命。”
萧镜璃浑身一僵。
他不再看她,仿佛对她为何在此已然失去了兴趣。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却比之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
“今夜之事,”他缓缓道,每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忘掉。赵全,从未回来。交易,从未发生。你,从未见过。”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和…警告。忘掉,否则,死。
萧镜璃立刻低头,声音急促而顺从:“是…奴…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夜煞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一件小小的物事,并非武器,而是一个…用普通油纸包裹的、方方正正的小块东西。他手腕一抖,那东西便划过一道轻微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萧镜璃脚前的雪地上。
“拿着。”他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萧镜璃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雪地上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又抬头看向夜煞,眼中充满了惊疑与不解。这是什么?毒药?新的陷阱?
“疗伤。”夜煞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简短地补充了两个字,目光扫过她之前被弩箭擦伤、至今未愈的后背。
萧镜璃彻底愣住了。疗伤药?他…他给她疗伤药?为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和施恩?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见她不动,夜煞似乎失去了耐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周身那股冰冷的压迫感骤然增强:“需要我说第二遍?”
萧镜璃一个激灵,立刻弯腰捡起那个油纸包,入手微沉,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她紧紧攥在手里,如同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低声道:“谢…谢大人…”
夜煞不再言语,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警告,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别的什么。随即,他身形微动,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退后,瞬间便消失在重重的假山阴影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雪依旧,空地再次只剩下萧镜璃一人。
她独自站在冰冷的雪地中,许久都无法动弹,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寒风吹过,冷得她牙齿咯咯作响。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油纸包,指尖颤抖着打开。
里面果然是几块色泽深褐、气味清苦的膏药。
疗伤药…他竟真的给了她疗伤药…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善意”,比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恐惧和不安。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究竟是谁的人?晟王?还是…另有其人?
她猛地将膏药重新包好,塞入怀中,不敢再多想一刻。此地绝不能久留!
她踉跄着转身,沿着来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往回跑,心脏狂跳,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直到气喘吁吁地冲回那间寂静的居所,反手死死闩上门,背靠着冰冷门板滑坐在地,她才允许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怀中的膏药像一块冰,贴着肌肤,不断提醒着她方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峙,和那个男人冰冷莫测的眼神。
今夜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赵全的再现,诡异的交易,险恶的灭口,以及…夜煞最后的警告与那包莫名的膏药…
她知道,“忘掉”是不可能的。每一个细节都已深深刻入她的脑海。而夜煞那看似警告的命令,实则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看到了,确认她知道了,然后,让她选择站队,选择沉默。
她颤抖着手,取出那包膏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挑出一块,反手摸索着,贴在了后背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渗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她蜷缩在门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风雪拍打着窗棂,呜咽作响。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而那场寂静雪地中的短暂对峙,如同淬毒的冰刺,深深扎入了她的命运轨迹,将一切推向更加叵测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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