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纹离去,房门轻轻合拢。
萧镜璃独自站在新居之中,环顾四周。房间不大,陈设简洁,一床、一桌、一椅、一架,另有一张小小的梳妆台和一张书案。地上铺着干净的青砖,窗棂上糊着崭新的白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新木和干净被褥混合的气息。
与之前那拥挤嘈杂、弥漫着劣质脂粉和汗味的大通铺相比,这里简直如同天堂。安静,独立,甚至有了几分私密的空间。
她缓步走到床边,指尖拂过浆洗得干净硬挺的素色床单,触感冰凉而陌生。她在床沿坐下,身体因连日来的紧绷和方才的惊险而微微发颤。
没有欣喜,没有放松,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和恍惚。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不真实。不过短短一日,她从命悬一线的阶下囚,变成了拥有独立居所的“璃姑娘”,甚至被赋予了接触文书账目的“权力”。
而这一切的代价,是钱嬷嬷等人的彻底毁灭,是芸娘隐忍的怨毒,是她自己亲手递上的、沾着血的投名状。
她知道,这间屋子,不是奖赏,而是牢笼。是晟王将她从芸娘麾下剥离出来,单独圈养、观察、打磨的囚室。这里的每一分“舒适”,都标好了价格,需要她用更多的忠诚、更多的价值乃至更多的底线去换取。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比她以往用的要好上许多。旁边还有几本崭新的空白账册和一卷看似普通的规章条例。
秋纹方才说,让她“暂代”文书核对之职。这便是她的新“差事”,也是她的新枷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无论如何,生存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她必须走下去。
她开始仔细检查这间屋子。推开衣柜,里面放着几套质地明显优于从前的新衣,依旧是素净颜色,却裁剪得体。梳妆台的抽屉里,有简单的梳篦和一支半新的银簪。甚至墙角还有一个半人高的屏风,后面放着沐浴用的木桶和巾子。
一切似乎都安排得妥帖周到,无微不至。
然而,当她走到窗边,试图推开窗户透气时,却发现这扇窗户虽然崭新,窗棂的构造却有些奇特,从内可以推开,但从外…似乎也能被某种方式从上方卡住?她仔细查看窗栓,接口处有细微的磨损痕迹。
她的心微微一沉。这看似自由的居所,或许并非全然私密。
她又检查了门闩,同样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这扇门,恐怕也并非只有她能打开。
一种被时刻监视的窒息感再次悄然袭来。夜煞的眼睛,或许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
她退回屋中,坐在书案前,强迫自己冷静。恐慌无用,她必须尽快适应新的规则。
她拿起那卷规章条例,翻开。里面是教坊司内部的一些管理规定,收支项目、人员等级、赏罚细则等等,写得条理清晰,却也枯燥繁琐。
她需要尽快熟悉这些,才能做好那份“核对”的差事,才能…从中找到可能有用的信息。
一下午,她都沉浸在那些条文数字之中,试图从中梳理出教坊司运作的脉络和可能藏匿秘密的角落。直到天色渐暗,屋内光线昏暗,她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点亮油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叩门声。
萧镜璃心中一凛,警惕地问道:“谁?”
“璃姑娘,是我,小禾。”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
小禾?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萧镜璃微微蹙眉,起身打开房门。
只见小禾站在门外,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璃姐姐…我…我…”
“进来再说。”萧镜璃将她拉进屋内,迅速关上门,压低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禾抽噎着,将手中的布包塞给萧镜璃,声音断断续续:“这…这是柳烟姐以前偷偷藏在我那里的东西…她…她说要是她出了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交给能信得过的人…我…我害怕…今天听到钱嬷嬷她们…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镜璃心中猛地一沉!柳烟竟然还藏了东西在小禾这里?!
她接过布包,入手微沉。她迅速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本页面泛黄、边角卷起的旧册子,封面上没有任何字样。
她翻开册子,里面是用一种略显潦草的字迹记录的某些零碎信息——某年某月某日,某位大人喜好何种香薰;某次宴饮,某位官员与同僚私下交谈的片段,语焉不详却暗藏机锋;甚至还有一些教坊司内物品采买与实际支出的细微出入记录…
这像是一本私密的、不成体系的杂记,记录着柳烟在日常中无意听到、看到的一些琐碎信息,其中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但若仔细琢磨,或许能拼凑出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恐怕就是柳烟试图用来保命或换取利益的“资本”!
“她…她还说…”小禾还在抽噎,“说要是这东西惹了祸,就…就把它扔进碧波池里,千万别让人知道…”
萧镜璃飞快地合上册子,心脏狂跳。柳烟果然知道不少事情!这本册子,是机遇,更是巨大的危险!
她看向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禾,深吸一口气,按住她的肩膀,目光严肃:“小禾,听着。这东西,从现在起,你从未见过,从未拿过,也从未交给过我。听懂了吗?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否则,你我都会有杀身之祸!”
小禾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住,连连点头,眼泪流得更凶:“我…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快回去吧。擦干眼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萧镜璃将她送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以后…尽量少来找我。”
小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萧镜璃闩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手中那本旧册子,仿佛有千斤重。
新居的第一日,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已汹涌至此。
她翻开册子,就着昏黄的灯光,一字字看下去。那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珍珠,等待着被串联起来。
而窗外,夜色渐浓,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薄纱,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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