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被那冰冷的一眼钉在原地,羞愤交加,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萧镜璃无声的蔑视比任何恶毒的回击都更让她难以忍受。怨毒在她眼中疯狂滋长,扭曲了她原本尚算秀丽的容貌。
萧镜璃并未将柳烟的威胁立刻抛诸脑后。回到住处,她看似如常地整理床铺,练习指法,耳廓却时刻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尤其是关于柳烟的。
果然,不过傍晚时分,她便隐约听到柳烟与另一个资历较老的官妓在院角低声交谈。断断续续的字眼飘过来:“…不就是仗着有几分颜色…真当自己…明日…定要她好看…碧波池边…”
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钻入萧镜璃耳中。
碧波池边。明日。
萧镜璃铺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心,却缓缓沉了下去。柳烟竟如此迫不及待,且如此愚蠢,真的要在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动手?
是陷阱?还是狗急跳墙?
她不动声色,依旧早早熄灯躺下,呼吸平稳,仿佛已然入睡。黑暗中,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柳烟会选择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她一个人,还是有同伙?芸娘对此是否知情,或是默许?
一个个问题盘旋不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次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寒风凛冽。训练照常进行,钱嬷嬷的竹尺依旧毫不留情。柳烟看起来与平日无异,甚至比前几天更安静了些,只是偶尔瞥向萧镜璃的眼神,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恶毒的兴奋。
萧镜璃一如往常,沉默,顺从,将所有情绪完美地收敛在那张日益苍白却也日益沉静的面具之下。
午后,芸娘竟又派人来叫她。
再次踏入那间书房,萧镜璃发现今日的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没有外客,只有芸娘独自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屋内炭火烧得并不旺,透着一种清冷的肃静。
“关门。”芸娘头也未抬。
萧镜璃照做,然后垂首静立。
良久,芸娘合上册子,抬起眼,目光如冷电般在她身上扫过:“昨日赵主事回去后,派人送来了赏赐。”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萧镜璃心中微紧,不知这是福是祸,只低声道:“奴惶恐。”
“惶恐?”芸娘轻笑一声,指尖点着册子,“赵主事夸你琴艺佳,性子…也还算稳当。说是比那些咋咋呼呼、一味媚上的,强上不少。”
萧镜璃屏息,不敢接话。
“但这教坊司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和一技之长。”芸娘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光会弹琴,懂得看人脸色,还不够。你得让人需要你,离不开你,觉得你有用,不仅仅是件玩物。”
萧镜璃抬起头,看向芸娘。
芸娘从案几下方取出一个小巧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用钥匙打开,从里面取出薄薄一张纸,递到她面前。
“看看这个。”
萧镜璃上前接过。纸张质地普通,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像是一首残缺不全、语意不通的打油诗,夹杂着几个毫不相干的数字。
“这是今早从某个不起眼的渠道送来的。”芸娘盯着她,“给你半炷香时间,告诉我,你看出了什么。”
这不是琴棋书画,不是风花雪月。这是最直白的考验,考验她是否有能力处理那些真正隐秘、真正危险的东西。
萧镜璃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意识到,芸娘正在将她推向一个更深的领域。她收敛心神,目光迅速扫过那几行字。
诗句俚俗,数字突兀。她尝试着将数字对应到诗句的字序,得到的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废字。她又尝试将数字单独提取,或是寻找诗句中的谐音、隐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线香缓缓燃烧。
芸娘并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鹰。
突然,萧镜璃的目光定格在那几个数字上。它们出现的顺序…她尝试着将其与诗句的字数相结合…
“是账目。”她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这不是诗,是伪装成诗的密信。这些数字…指的是某种货物的数量和批次。前三句诗的字数,分别对应了交易的时间…应该是月初、月中和月末。后面这几个字…”她指着最后几个看似无关的字,“像是代号,指代的是交易的对象或者地点。”
她抬起头,看向芸娘:“这是一份…走私或者私下交易的流水记录,用这种方式传递,是为了避人耳目。”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芸娘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深得像潭。过了许久,她缓缓向后靠向椅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很好。”她吐出两个字,听不出赞赏还是别的什么,“比我想的还要快一点。”
她伸出手。萧镜璃将那张纸恭敬地递回。
芸娘将纸重新锁回木盒,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今天的事,出去后,一个字都不许提。包括我让你看的东西,以及你的猜测。”
“奴明白。”萧镜璃低声道。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知道自己刚才触碰到了某种危险的边缘,也向芸娘展示了某种远超“才艺”的价值。
“下去吧。”芸娘挥挥手,似乎有些疲惫,“今日不必再去训练了,回去歇着吧。记住,有些人,有些事,远比你看到的要复杂。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才能活得长一点。”
萧镜璃屈膝行礼,退出了书房。
门在身后关上,她站在清冷的廊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芸娘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她知道,自己通过了一次至关重要的试炼,但也因此,被卷入了一条更幽深、更危险的河流。
她定了定神,朝着后院住处走去。刚走过一个拐角,却见小禾急匆匆地跑来,脸色发白,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声音发颤:
“璃、璃姐姐!不好了!柳烟姐她、她非要拉着几个姐妹去后园碧波池那边说是折梅花…她们、她们让我来叫你一起去!我说你不舒服,她们不听,非要我来…”
小禾急得快要哭出来:“璃姐姐,你别去!那边水深的很,我、我害怕…”
萧镜璃的脚步顿住了。
来了。
柳烟果然选了这个时候。利用芸娘召见她的空隙,制造一个看似“姐妹同游”的场面,将她引去碧波池。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
她轻轻拍了拍小禾的手,声音异常平静:“别怕。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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