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希将花瓶的事托付好,目光随意地扫过店铺。
店铺比他在外面看大很多。
暖黄的灯光映在窗棂上,在地板投下光斑。架子上的瓷器被灯光笼罩,釉面泛着柔和的微光。
他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旁边的木架边缘,看向秦韵,带着点好奇。
“店里这些瓷器,都是你做的?”
秦韵顺着他的视线,朝店铺深处示意了一下。
“中间这几排架子上的是我做的。墙那边玻璃柜里的,是客人体验时捏的。”, 她声音依旧很轻。
钱希点点头,走到中间那排架子前。
架子不高,到他眼睛的位置,上面错落摆着些瓷器:一只青釉花瓶,颈口捏得略歪,倒显得别致。
几只小动物泥塑,兔子的耳朵长短不一,小狗的尾巴翘得用力,透着憨气。
还有些造型独特的,像随意揉皱的陶土拓了痕,或釉色晕染成一片,看着特别,却有种生动的气息。
他手指虚悬在一只歪脖子陶鸭上方,没碰釉面,转头问秦韵,眼里带着笑。
“这些卖吗?挺有意思的。”
秦韵正看着那些瓷器,闻言转过头,唇角微弯。
“嗯,卖的。”
她的目光又落回架子上。
每一件都是她从泥团开始,手指感受过陶土的粗粝,掌心焐热过湿坯,看着它们在窑火中褪去灰扑扑的颜色,透出温润的光。
那只歪脖子鸭,是某个雨天听着雨声捏的,手一抖,脖子歪了,倒像在听雨。
那片晕染的釉色圆饼,是试新釉时调错了比例,却意外烧出了晚霞入水的样子。
它们身上带着她手作的痕迹和那一刻的心绪。
钱希俯身,拿起那只歪脖子陶鸭,又挑了只翘尾巴小狗,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狗圆鼓鼓的肚子。
“就要这两个。”
秦韵接过来时,指尖不经意蹭到他的指腹,她飞快收回手,转身从柜台下拿出软包装纸。
她细心地把陶鸭和小狗裹好,折出平整的棱角,装进印着“云泥”字样的牛皮纸袋,双手递过去。
“两个一共八十。花瓶修复两百,修好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钱希接过纸袋,捏了捏袋口的绳结,应了声“好”,掏出手机扫码支付。
屏幕上显示“支付成功”后,他抬眼对秦韵笑了笑。
“麻烦你了。”
秦韵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神,不过只是一瞬便回神,对着他微笑道。
“不麻烦。”
秦韵走出柜台,送他到门口。
门外,细密的雨丝斜斜飘落,将街景晕染得模糊。
钱希撑开伞,快步走进雨幕。他很快走出小巷,到巷口时似乎回头朝店里望了一眼。
隔着雨帘,秦韵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那辆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秦韵才慢慢收回目光。
她抬手轻轻按了下胸口。
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几句简单的交谈,竟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漾开了未曾预料的波纹。
她对着空荡的巷口弯了弯嘴角。
能见到他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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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啦”
秦韵轻声对自己说。手指抚过柜台旁的开关,“咔嗒”一声,灯灭了。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圈,确认烤箱、台灯都已关闭,才拿起门后的钥匙,反手带上门。
铜锁“咔”地一声合拢,将满室的陶土气息、釉料的温润光泽,连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都关在了身后。
雨还没停。
细密的雨丝裹挟着晚风,无声地飘洒。
秦韵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密封袋,里面装着猫粮。她弯腰,轻轻把它搁在屋檐下干燥的墙角。
前阵子,她偶然注意到这一带似乎有流浪猫出没。其实几乎看不见它们,也许只有一只。
秦韵只看到过一只,是只小三花。
它总是很警觉,躲在杂物堆或矮墙后悄悄打量人,稍有动静便迅速逃走。
于是秦韵开始在包里常备这种独立包装的猫粮。每天关店之后,她会倒一些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小碗里。
起初她并不确定会不会被吃掉,但第二天清晨来看时,碗已经空了。
从那以后,这成了她下班时固定的习惯。
她试过早上放粮,但猫从不会在那时候出现。大概是怕人。
除了猫粮,她又倒了了一小杯水,小心地将它摆在猫粮旁边。
确保无误后,站起身撑开伞,伞骨“啪”地弹开,遮出一片小小的干燥空间。
为了方便,她在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离“云泥”步行不过十多分钟。
此刻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慢慢走,倒像是难得的闲暇。
雨点敲在伞面上,“嗒嗒”轻响,节奏时快时慢。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路边老槐树被雨水打湿后的清香,清冽又让人放松。
秦韵握稳伞柄,目光掠过被雨水洗亮的街灯,灯光在水洼里碎成晃动的金色光片。
刚才在店里泛起的微澜,似乎被这连绵的雨丝渐渐抚平,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奇异的松弛感。
她深吸一口气,雨水的清冷中,仿佛还残留着一点陶土的微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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