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一个总是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的背影。
人缘好,成绩也好。
很爱笑……是……钱希?
对,钱希。
那个在高三接近高考时,不知原因突然退学,后来再也没出现过的钱希?
是她画本里背影的主人。
秦韵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麻。
“钱希”这个名字无声地滚过舌尖,带起一丝惊讶和细微的紧张。
钱希退学后便音信全无,算起来有六七年了。
眼前的人依稀还是记忆里的轮廓,气质却截然不同。
从前那个总爱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和谁都能勾肩搭背聊天的少年,如今眉眼沉静,站姿沉稳,像是被时光打磨过。
当时隐约听人提过,他退学是因为家里出了事。
具体是什么,秦韵无从得知。
他们虽是同班同学,却几乎没有交集。
秦韵忽然想起高中的篮球赛。
一个蝉鸣聒噪的午后,阳光把操场晒得发烫。钱希穿着蓝白球衣,在场上跑动。
他跳起投篮时,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左边眉骨上那道浅疤清晰可见。
阳光顺着他扬起的手臂滑下,在他绷紧的下颌投下一小片阴影。
秦韵坐在看台最角落。
她记得他手腕轻压,篮球“唰”地穿进篮筐。
周围爆发出欢呼,有人拍着栏杆喊他名字。
他转身,对着队友扬起手比了个“耶”。
那时的他像一团热烈的光,身边总围满了人。
而她,始终在人群之外。
眼前这个沉静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跳起的少年,在秦韵的视线里短暂地重叠了。
时光确实改变了很多,可有些碎片,竟还清晰。
秦韵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原来有些名字,有些画面,隔了这么久,依然鲜明。
也只是惊讶罢了。
他们本无交集,钱希不记得她,再正常不过。
“你看一下,可以修复吗?”
钱希将手里的花瓶递过来。
秦韵回过神,指尖已轻轻搭上冰凉的陶釉。
她小心接过,双臂微拢托住瓶身,拇指指腹蹭过温润的哑光釉面,目光随着缓慢转动的瓶体仔细审视。
花瓶样式朴素,颈口收束,腹身圆润,釉色透着岁月的温和光泽,一看就是老物件。
只是此刻品相狼狈:瓶身爬着几道细密的裂纹,其中一道从腹间斜划至近底,足有指节长。
瓶口还缺了个小月牙似的豁口,边缘留着新鲜的磕碰痕迹。
秦韵仔细检查着裂痕,指尖拂过冰凉的瓷面,声音恢复了专业的冷静。
“可以修。用锔瓷的话,能保住原貌,但裂痕会留下痕迹,像镶了金边的疤。如果用金缮,效果会更美观,但工期会长一点。”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钱希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专注,带着点探究,似乎在衡量两种修复方式的优劣。
秦韵的心跳又快了些,她赶紧补充道。
“老人家的东西,一般建议尽量保留原貌。”
钱希笑了笑,那笑意让他眼底的墨色柔和了许多。
“听你的。外婆念旧,她大概会喜欢‘镶金边的疤’这种说法。”
他顿了顿,又说,“多久能修好?”
他视线落在花瓶上。
外婆刘芳芳这几天捧着它唉声叹气。这花瓶不值钱,却是他母亲生前最宝贝的。
他刚回江城不久,接手工作室忙得焦头烂额,外婆又为花瓶难过。
问起哪里能修,合伙人周檀提起了这家店,说他外拍时听有人说,店主修复老物件很用心。
查了地址,离工作室不远,今天赶紧抽空跑一趟。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敲打玻璃。
秦韵低头凝视着掌心的花瓶,脑中已开始勾勒修复的步骤。
钱希看着女孩低头时专注的侧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想周檀推荐得没错。
秦韵小心放下花瓶,拿出登记本。秦韵低头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写出的字迹却比平时轻了些。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落在那些因为常年做陶艺而指腹带茧、指节分明的手上。
“大概一周,老物件处理会慢一点。”
她把花瓶的信息和破损情况记录好了,将本子推过去,指着最后一行。
“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
钱希接过笔,低头填写。
“好,麻烦你了。”
秦韵看着面前的男人。
看样子,钱希完全没有认出她。
这让她暗自松了口气。
庆幸刚才没有提起高中同窗的事,免去了不必要的尴尬。
就这样挺好,他只是她店里一位需要帮助的客人。
年少时的那份欢喜,多半是纯粹的欣赏与向往。
如今能再相逢,本就已是幸运。
纵有再多心念,既无勇气去触碰,也不敢去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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