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县郡衙内,烛火通明。陆昶独坐于书房,面前摊开的不仅是东海郡的舆图,更有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来的、关于北燕慕容氏内部情况的密报。窗外夜色沉沉,而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穿越者的身份让他对这段历史的走向有着超越时代的洞察。
他的目光落在密报中关于吴王、征南大将军慕容垂的部分,嘴角泛起一丝了然于胸的冷峻笑意。
“慕容垂……‘北国战神’……”陆昶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可惜,生在慕容家,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
作为穿越者,他清楚地知道慕容垂未来的轨迹:功高震主,备受猜忌,最终被迫出走前秦,又在淝水之战后毅然复国,建立后燕。这是一个能力超群却始终被兄长慕容儁和侄子慕容暐猜忌、无法尽情施展抱负的悲剧英雄。
“慕容儁雄才大略,却非容人之主。慕容恪虽为忠厚长者,能居中调和,但也无法完全消除慕容儁对这位勇武过人的弟弟的忌惮。”陆昶在心中迅速分析着,“如今我得了这‘都督青州军事’的虚名,慕容儁必然警惕,定会加强南境防务。而驻守南境的最佳人选,无疑就是慕容垂。”
“但是,”陆昶眼中精光一闪,“慕容垂此刻的处境,极为微妙。他若对我大动干戈,即便取胜,也不过是巩固南疆,于他个人而言,功高更易招祸;他若按兵不动,坐视我壮大,又会授人以柄,被指责畏敌避战、养寇自重。慕容儁派他前来,本身就是一道难题,既要用其能,又要防其势。”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更为详尽的北方舆图前,目光在代表慕容垂防区的标记上停留。
“慕容垂是聪明人,更是懂得自保之人。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尚未实质威胁到燕国的‘虚名都督’,而拼尽全力,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他最可能采取的策略,便是‘外示强硬,内实谨慎’。”
陆昶推断着慕容垂可能的行动:
“其一,他必会陈重兵于边境,频繁派遣精锐哨骑越境挑衅、侦察,做出随时可能南下的姿态,以此向邺城展示他的尽职与威慑,同时也能摸清我的虚实。”
“其二,他会严格约束部下,避免与我军发生大规模冲突。小规模的摩擦或许难免,但他绝不会主动挑起一场旨在彻底消灭我的大战。因为那需要倾注大量兵力资源,胜了,他功高震主;败了,他万劫不复。”
“其三,他可能会利用流民、细作,甚至暗中扶持一些小的匪帮,对我进行骚扰、破坏和情报搜集,以此低成本地对我进行牵制和消耗,既完成了任务,又不会过度消耗自身实力,避免引起慕容儁的进一步猜忌。”
想通了这一层,陆昶对于北方的压力,反而有了更清晰的应对思路。
“慕容垂并非不可化解的死敌,至少在目前阶段,他自身的困境,限制了他能对我造成的实际威胁。我与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基于各自内部困境的‘默契’。”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既然慕容垂不敢,也不能全力施为,那我便不必过于担心来自北方的倾力一击,更何况还有郗使君襄助,一旦急切难下,前秦虎视,慕容燕国兵力难以舒展,多面作战极为不智,当前的战略重心,仍应是巩固东海,积蓄力量。对于慕容垂的边境威慑和骚扰,当以‘稳守反击,有限接触’为主。”
他回到书案前,开始构思给谢玄和韩雍的指令:
“命边境守军提高警惕,加强巡逻,但无我命令,不得主动越境寻衅。若遇燕军小股部队挑衅,可予以坚决反击,挫其锐气,但追击不得超过十里。”
“对流民继续严格甄别,但对抓获的燕军细作,除罪大恶极者,可考虑部分羁押,部分放回,让其带回我东海军容严整、防备森严的消息,进一步加剧慕容垂的谨慎。”
“同时,可以尝试通过一些隐秘的非官方渠道,向慕容垂方面传递一些模糊的信息,例如我对青州暂无兴趣,当前首要在于安内等,助长其‘维持现状’的心态。”
陆昶深知,与慕容垂这样的对手打交道,硬碰硬并非上策,利用其内部矛盾,才是更高明的“通权达变”。他现在需要时间,需要空间,而慕容垂自身的困境,恰恰可能为他争取到这段宝贵的发展时机。
“慕容儁想用慕容垂这头猛虎来震慑我,却不知这头猛虎爪牙虽利,颈上却套着无形的枷锁。”陆昶望向北方,目光深邃,“而这枷锁,或许能成为我破局的关键之一。”
洞悉了北方潜在对手的底牌与软肋,陆昶对于未来的规划,更加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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