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昶受封冠军将军、都督青州军事、关内侯的消息,连同那神奇的“陆公薯”风潮,如同投入建康这潭深水的两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悄然漫入了乌衣巷深处,那高门朱户之内。
谢府,幽静的书斋。
窗外竹影婆娑,室内墨香袅袅。谢道韫搁下手中的《庄子》,目光落在案几上一张素笺上,上面是族中负责外务的子弟抄录来的、关于东海郡近况和朝廷封赏的简要信息。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陆昶”二字,清丽绝俗的容颜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那双沉静如秋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澜。
她脑海中浮现青衫落拓、言谈间却自有丘壑的寒门士子;他竟能如此之快,便在千里之外的边郡搅动风云,立下如此赫赫实绩。
“肃奸佞,靖海波,献嘉禾,安黎庶……”她低声吟哦着诏书中的词句,唇角微微牵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这每一步,都走得险峻,却也走得扎实。他并非依靠门荫清谈,而是在泥泞与血火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路。
阿罗轻手轻脚地进来,端上一碟新做的点心,正是如今建康风靡的“陆公薯”制成的薯泥糕,点缀着桂花蜜,香甜扑鼻。
谢道韫拈起一块,细细品尝。那软糯甘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仿佛也带着东海郡那片土地上蓬勃的生机与希望。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关于“利民之实”。这“陆公薯”,或许便是他“利民之实”最好的注脚吧。
她放下糕点,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那里,是他正在经营的疆土,也是未来可能面临更多风浪的地方。都督青州军事……这个头衔意味着更大的权柄,也意味着更重的责任与更凶险的漩涡。不知他,可能从容应对?
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如同窗外竹叶的轻响,在她心底悄然拂过。
王府,一处临水的精致画舫。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雅集,与会的多是王、谢等家的年轻子弟。丝竹管弦,轻歌曼舞,气氛欢快。然而,话题却不知不觉间,从玄理诗文,偏到了近来风头最劲的人物与事物上。
“听闻那东海郡的陆昶,如今可是了不得!冠军将军,关内侯!啧啧,寒门出身,竟能走到这一步,实属异数。”一位穿着锦袍的年轻郎君摇着麈尾感叹道。
“何止!你们可尝过那‘陆公薯’?味道着实不错!如今想吃上一口正宗的,还得托人去东海郡捎带呢!”另一位接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
这时,一道明艳活泼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珠落玉盘,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是自然!陆昶的本事,我早就看出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王璎正斜倚在阑干旁,手中把玩着一支新采的荷花,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得意笑容,仿佛陆昶的成就与她有莫大关系一般。她今日穿着一身石榴红裙,衬得肌肤胜雪,眉眼飞扬,热情如火。
“哦?璎妹妹竟与那陆太守相熟?”有人好奇问道。
王璎眼波流转,笑吟吟道:“有些人,见一面便知非是凡俗。言谈举止,就与那些只会空谈的俗物不同!”她话语直白,毫不顾忌在场或许有“空谈俗物”之嫌的旁人。
她顿了顿,望向舫外粼粼的河水,语气带着一丝向往:“肃清奸佞,跨海击贼,还能发现这般好吃的嘉禾……这样的人物,才称得上是我辈楷模!整日困在这建康的温柔乡里,有什么意趣?真想去那东海郡看看,看看他是如何将一片死地变成乐土的!”
她的话语大胆而热烈,毫不掩饰对陆昶的兴趣与推崇。在座诸人皆知这位王家女郎性子率真娇纵,倒也并不十分讶异,只是暗暗咋舌,看来那陆昶不仅功绩惊人,这招惹桃花的本事,怕也是不弱。只是不知,他与那位才名更盛的谢家女郎,又是否真如传闻中有些许微妙?
雅集继续,丝竹再起。但关于陆昶的议论,关于“陆公薯”的品味,以及王璎那毫不掩饰的赞赏,却如同画舫下流动的河水,悄然在这建康顶级的社交圈中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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