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敲响,声音在死寂的郯县城内空洞地回荡,如同催命的符咒。
夜色浓稠如墨,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出幢幢鬼影般的屋舍轮廓。然而,在这片看似沉睡的寂静之下,杀机已如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邓府大门悄无声息地洞开,邓莽一身黑色劲装,手提鬼头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邓家蓄养多年的私兵家丁,人人面色狰狞,刀剑出鞘,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按计划行事!夺下城门,控制街巷!敢有阻拦者,杀无赦!”邓莽低吼一声,手臂猛地挥下!
数百名叛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分成数股,扑向郯县四处城门以及主要街巷!与此同时,城中几家附逆的豪强宅院也同时打开,涌出不少家丁护院,配合邓家行动,试图制造混乱,控制要道。
然而,预想中守军仓皇失措、一触即溃的场景并未出现!
当邓莽亲率最精锐的两百人扑向南门时,城门楼子上突然火把大亮!无数支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探出垛口,对准了下面懵懂的叛军!
“放箭!”一声冰冷的命令响起!
霎时间,箭如飞蝗!密集的破空声撕裂夜幕,毫无防备的叛军顿时被射倒一片,惨叫声骤起!
“有埋伏!”邓莽又惊又怒,举刀格开几支箭矢,嘶声大吼,“冲上去!夺门!”
叛军鼓起余勇,试图强攻。但城门甬道内突然落下沉重铁闸,堵死了去路!两侧民宅的窗户和屋顶上,冒出无数韩雍麾下的州兵精锐,弓弩齐发,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
南门瞬间变成了屠宰场!邓莽带来的所谓“精锐”,在训练有素、以逸待劳的州兵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西、北三门也爆发出激烈的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邓家叛军全都撞上了早有准备的铜墙铁壁!韩雍布置的陷阱完美奏效,四门叛军非但没能夺取城门,反而被死死拖住,损失惨重!
城中的情况同样如此。那些试图控制街巷的豪强家丁,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州兵小队分割包围,砍瓜切菜般被解决掉。谢玄早已将郡兵和可靠衙役混编,按照陆昶事先标定的地图,牢牢掌控了每一条关键巷道。
而邓文康亲自率领的、直扑郡衙的“主力”,更是踏入了真正的天罗地网!
邓文康在数十名死士的保护下,志得意满地来到郡衙大门外,想象中的混乱并未出现,郡衙大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只有那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诡异摇晃。
“哼,看来谢玄小儿知道大势已去,躲起来了?”邓文康冷笑,示意手下上前撞门。
然而,就在此时,郡衙围墙之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谢玄一身戎装,按剑而立,火光映照着他冰冷的面庞,哪还有半分白日的悲愤欲狂?
“邓文康!”谢玄声如寒冰,“尔等叛逆,果然狗急跳墙!本将在此等候多时了!”
邓文康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中计了!
“放箭!”谢玄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令旗一挥!
墙头箭矢如雨倾泻而下!邓文康身边的死士连忙举盾护卫,但仍有数人中箭倒地!
“冲进去!杀了谢玄!”邓文康气急败坏地嘶吼。
叛军顶着箭雨,开始疯狂撞击郡衙大门。大门被撞得咚咚作响,却异常坚固。
突然,郡衙大门从里面轰然打开!但出现的并非溃逃的守军,而是列阵整齐、刀枪如林的府兵精锐!杀气腾腾!
“杀!”府兵如同猛虎出闸,瞬间与撞门的叛军绞杀在一起!府兵何等悍勇,又是养精蓄锐,甫一接触,便将叛军杀得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郡衙两侧的巷道中,也涌出伏兵,将邓文康这伙人彻底包围!
“顶住!给我顶住!”邓文康脸色煞白,在死士护卫下连连后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局势竟会瞬间逆转!
更让他胆寒的是,那个本该“失控疯癫”的高啸,此刻竟如神兵天降,带着他那群凶悍的手下,从一条暗巷中杀出,直接切断了他们的退路!高啸挥舞着一柄门板大的砍刀,所向披靡,口中狂笑:“邓老狗!爷爷等你很久了!纳命来!”
前有谢玄,后有高啸,四周皆是伏兵!邓文康带来的这伙“精锐”,瞬间陷入了绝境!
城外的战斗更是毫无悬念。那些被邓家寄予厚望的“座山雕”残匪,刚摸到垦区边缘,就被高啸早已埋伏好的人马迎头痛击!这些土匪本就乌合之众,没了“座山雕”统领,在高啸这群更凶悍、更熟悉地形的“同行”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很快便被杀散、俘虏。海面上的“黑潮帮”船只,见陆上火光冲天、杀声震地,情知不妙,远远观望了一阵,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郯县城的战斗,在天亮前便已基本结束。
四门叛军被全歼,主将邓莽被韩雍生擒。城中所有参与叛乱的豪强宅院被州兵一一攻破,家主悉数被擒。直扑郡衙的邓文康及其死士,在谢玄和高啸的前后夹击下,死伤殆尽,邓文康本人也被高啸亲手打断双腿,像死狗一样拖到了郡衙大堂。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郯县城。街巷上残留着斑驳的血迹和战斗的痕迹,但秩序已然恢复。一队队州兵和郡兵正在巡逻,押解着垂头丧气的俘虏。百姓们胆战心惊地打开门缝,看到的却不再是混乱,而是官军凛然的秩序。
郡衙大堂之上,那口柏木棺椁依然停放在那里。但棺盖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谢玄、韩雍、高啸三人,押着面如死灰、双腿尽断的邓文康,站立堂中。
后堂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一身整洁的太守官袍,衬着略显苍白却异常沉静的面容,不是陆昶又是谁?
邓文康看到活生生的陆昶,眼睛瞬间瞪得如同铜铃,充满了极致的惊恐、怨毒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昶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如泥的邓文康,如同看着一只蝼蚁。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到大堂正位,拂袖坐下。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邓文康,”陆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大堂,乃至衙外静候的众人耳中,“你勾结匪类,荼毒百姓,刺杀朝廷命官,聚众谋反…罪证确凿,罄竹难书!”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堂下所有聆讯的官吏和军士:
“今日,本官便以此贼之血,祭奠东海枉死之冤魂!以国法之剑,正我东海之乾坤!”
“来人!将逆贼邓文康拖下去,明正典刑,悬首示众!其家产,尽数抄没,充入府库,用于安民!”
命令下达,斩钉截铁!
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士上前,将瘫软的邓文康拖出大堂。片刻之后,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叫划破长空,随即戛然而止。
郯县城头,一颗须发花白的头颅被高高悬挂起来。
持续了一夜的厮杀声和混乱彻底平息,东海郡,迎来了一个全新的黎明。陆昶以一场精彩的“假死”诱敌和雷霆万钧的反击,彻底铲除了盘踞东海多年的毒瘤邓家,真正站稳了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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