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祖宅的废墟之上,硝烟与逸散的阴煞之气混合成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裹挟着血腥,在微凉的夜风中久久不散。曾经守护一方的青囊气息早已支离破碎,只余下满地狼藉与深深刻入土地的焦黑阵纹,诉说着方才那场几乎碾碎灵魂的恶战。
“山哥!”
石小山的嘶吼带着哭腔,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与身旁素白衣袂翩然的苏月棠一同,险险扶住了直挺挺向后倒去的张大山。触手之处,一片冰寒,仿佛抱住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块浸透了九幽寒气的玄冰。张大山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嘴角、衣襟前襟浸染的暗红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与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形成骇人的对比。
“先护住心脉与神魂本源!”苏月棠强自镇定,声音却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音。她迅速从腰间丝囊中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沁人的药香立刻驱散了周遭些许污浊之气。她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氤氲着淡淡青辉的丹药——正是清微山秘传的【清微护心丹】。她小心翼翼撬开张大山紧咬的牙关,将丹药送入其舌下。丹药并未吞咽,而是遇津即化,化作一股温润却坚韧的暖流,自行循着经脉游走,如同一张无形的灵网,勉强兜住了他那即将溃散的心脉与摇曳欲灭的识海之光。
石小山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双手急速掐动青囊法诀,淡青色的生机之气自他指尖涌出,如同无数纤细的触须,试图探入张大山体内,疏导那里面乱如沸粥、冲突暴走的混乱气机。然而,他的青囊之气甫一接触盘踞在张大山魂体深处的蚀魂暗力,便如春雪投洪炉,瞬间被那至阴至寒的恶力吞噬、消融,甚至连带着他自身的气机都微微一滞,感受到一股反噬的阴寒。
“不行!这鬼东西太霸道了!我的修为,连给它搔痒都不配!”石小山猛地收回手,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暴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葫爷牺牲时那决绝的背影与张大山此刻奄奄一息的模样在他脑中交替闪现,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苏月棠伸手指住他进一步的动作,语气凝重而急促:“小山,冷静!此刻冲动无用。张道友伤势诡异,非寻常手段能解。此地煞气未净,幽舵妖人虽暂退,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我已感应到静怡师叔的剑光正在急速靠近,我们必须立刻带张道友转移。山门的‘涤魂清泉’乃天地灵脉所钟,或能暂时压制他体内恶力,延缓其恶化。”
石小山猛地抬头,眼中是野兽般的痛苦与执着:“我跟山哥一起去!他不能有事……他绝对不能有事!”家乡化为焦土,如师如父的葫爷为了救他们而魂飞魄散,如今张大山是他仅存的支柱与复仇的希望。
苏月棠看着他眼中近乎偏执的光芒,心中暗叹,点了点头:“好。我们一同护送。”
就在两人准备合力架起张大山,苏月棠也已捏碎一枚传讯玉符,向师门标明方位与紧急状况之时——
(地府App交互 - 绝对保密模式启动)
无人察觉,在张大山那件沾染了血污与尘土的衣衫内衬里,那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于无人可见的黑暗中,悄然自行亮起。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外泄。
只有张大山那沉沦于无边黑暗的识海深处,一点微弱的意识星火,感应到了一串冰冷而熟悉的信息流强行注入:
【检测到协同作战单位(红色煞将)已成功湮灭威胁目标:天罡凶魂(编号014,骨刺狰兽)。】
【检测到协同作战单位(红色煞将)已成功湮灭威胁目标:天罡凶魂(编号018,幽影蛛魔)。】
【根据协同作战贡献度判定,奖励功德点:1800点。】
【当前功德点总额更新:1820点。】
【天罡凶魂净化\/灭杀总进度更新:22\/37。】
【警示:剩余15头天罡凶魂仍处于敌对势力‘幽舵’掌控之中,威胁等级:极高。】
这信息的涌入,如同在死寂的冰湖中投下一颗石子,虽未立刻唤醒沉睡的意识,却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那濒临熄灭的魂火,似乎因这股外来“能量”(功德点)的微弱滋养,而极其勉强地稳定了一丝,不再继续恶化。
几乎在这信息流划过的同一瞬间——
(潘舜视角 - 绝对隐匿模式启动)
在那片因主人重创而变得混沌、破碎的识海角落,一道更为黯淡、几乎与背景黑暗融为一体的残魂光团,猛地一阵剧烈摇曳。潘舜的意识因App信息携带的、极其微弱的“法则扰动”与功德之力的滋养,从几乎完全散逸的状态中,强行凝聚起一丝清明。
‘刚才……那股源自轮回的异常牵引……’ 残魂中传递出剧烈的情绪波动,混合着极度的震惊与一丝连他都感到心悸的骇然。在张大山昏迷前最后一刻,他比张大山自身更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试图将他这道残魂从庇护所中强行剥离出去的力量,并非漫无目的的天地轮回引力,而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意志”的指向性!
‘其源头……竟似直接勾连了核心轮回法则本身?!这……亘古以来,轮回自成天地,无情无识,运转不休,为何会对一道本该早已消散于天地的残魂,产生如此明确的‘关注’与‘索取’?除非……’ 一个模糊却足以让他这等存在都为之胆寒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意念核心。但他立刻以更强韧的意志将其死死压制、封存!这个猜想所牵扯的因果太大,太恐怖,远超此刻他们所能应对的极限,绝不能被任何外力,尤其是那可能存在的“注视”所察觉,更绝不能有丝毫泄露,连对张大山,此刻也绝非言明之时。他只能将这份惊惧深埋,如同蛰伏的伤兽,静静舔舐着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凤唳九霄,驱散了夜空的沉寂。一道清洌洌的剑光,如同划破墨绸的流星,自远空激射而至,其速之快,几乎是声音未落,剑光已敛。光芒散去,一位身着玄色道袍、面容清癯、眸含温润却又自带一股凛然威严的中年道姑,已悄然立于废墟之上。她身后,两名同样身着清微服饰的年轻女弟子翩然落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遭环境。
“师叔!”苏月棠见到来人,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一松,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来者正是清微山长老,静怡师太。她目光如电,只一扫,便将这废墟惨状尽收眼底——崩裂的大地、残留的浓郁煞气与阴邪之力、以及那十面虽已残破却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引煞聚阴旗”碎片。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被石小山和苏月棠扶着的张大山身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她一步踏出,身形仿佛缩地成寸,已至张大山身前。并未把脉,而是伸出二指,指尖萦绕着一点纯净的清辉,轻轻点向张大山眉心祖窍之处,闭目细细感应。
片刻之后,静怡师太缓缓收回手指,睁开双眼,眼中凝重之色更浓:“魂体本源受损之重,实属罕见,更似被某种力量强行透支过。最麻烦的,是纠缠于其魂根深处的那道阴寒之力,幽深诡谲,如附骨之疽,不断蚕食生机,腐蚀魂光。此非寻常邪毒,倒像是……某种极为古老恶咒的变种。”
“师叔,连我们清微山的‘九转还魂丹’也无法化解吗?”苏月棠心下一沉,急忙问道。清微护心丹只能吊命,若九转还魂丹都无效,那情况就真的危急了。
静怡师太缓缓摇头,语气沉缓:“非是药石能完全奏效。此恶力已与他魂根交织,蛮力驱除,恐有魂飞魄散之虞。欲要彻底拔除,或许需寻得至阳至刚、蕴含先天纯阳之气的天地奇物,徐徐图之,或以远超施咒者的精纯修为,辅以特殊法门,方有一线希望。我清微山的‘涤魂清泉’汇聚天地清灵之气,最能涤荡污秽,安抚神魂,或可暂时压制其恶化,为他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
她话语一顿,目光转向满脸焦灼、虎目含泪的石小山,声音放缓了些许:“你便是石家后人,小山?”
石小山用力点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太!求您救救山哥!只要能救他,我石小山做牛做马,报答您和清微山的大恩!”
“痴儿,起来。”静怡师太袍袖轻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石小山托起,“张大山上师于你有恩,亦与我清微山有缘,救治他,份属应当。此地不宜久留,你既决心已定,便随我等一同回山吧。”
“多谢师太!”石小山重重叩首,这才起身,目光死死盯在张大山脸上,不肯移开半分。
苏月棠也道:“师叔,弟子愿一同护送,并协助调查幽舵此番行动之目的。”
静怡师太颔首:“可。月棠,你心思缜密,回山后详细将此次遭遇记录下来,尤其是关于那‘幽舵’所用阵法与凶魂细节,不得遗漏。”她又对身后弟子吩咐:“尔等在此废墟仔细搜寻,任何可疑物品、残留气息,均需记录封存,带回山门详加分析。”
“谨遵师叔(师祖)法旨!”众人齐声应道。
决定已下,静怡师太不再耽搁。她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数道玄奥符文,一道清蒙蒙的光华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化作一个柔韧的光茧,将昏迷不醒的张大山轻轻包裹、托起。
然而,就在光茧成形,众人准备御空而起之际——
“唔……!”
光茧中的张大山,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闷哼。他那原本因丹药之力而稍稍平稳的气息骤然变得混乱不堪,眉心处,一丝丝如有生命般的黑气挣扎着想要透体而出,与他体表清光发生剧烈冲突,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嗤嗤”声。他的眉头死死锁紧,面庞扭曲,仿佛正承受着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
“不好!是心魔反噬与阴毒交织,正在冲击他的识海防线!”静怡师太脸色微变,立刻加强清光禁制的力量,那光茧骤然亮起,道道清辉如同锁链,强行将那躁动的黑气压回其体内,“他神魂受创太重,已无法自行抵御内外交攻,必须立刻入‘涤魂清泉’,借泉水灵韵安抚暴走的神魂,迟则生变!”
石小山看得心胆俱裂,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下一刻,静怡师太剑诀一引,清光裹挟着张大山,化作一道经天长虹,破空而去。苏月棠拉起石小山,紧随其后,两道剑光迅速消失在东南方的天际。留下的两名清微弟子,则开始在这片饱经摧残的焦土上,展开细致而严谨的勘查工作。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某处终年云雾缭绕、阴气森森的山脉深处,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被改造得如同魔窟。
洞内光线昏暗,仅靠墙壁上几盏跳跃着幽绿色火焰的骨灯提供照明,映照得洞壁上扭曲的壁画与符文愈发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与某种腐败的香料味道。
此前在石家祖宅指挥战斗的幽舵长老,此刻正单膝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头颅深垂,连大气都不敢喘。他面前,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长老,清微山静怡那老尼姑亲自插手,那张大山已被她们带走。我们……功亏一篑,还损失了两面‘引煞聚阴旗’以及……以及两头天罡凶魂。”长老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与肉痛。炼制那些旗子耗费了无数心血与资源,而那两头凶魂,更是教主计划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片蠕动的黑暗中,一个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缓缓传出,听不出喜怒,却让跪着的长老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无妨。”
仅仅两个字,却蕴含着比雷霆震怒更令人恐惧的压力。
那声音继续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棋子……不止一颗。清微山,护得住他一时,护不住他一世。那蚀魂暗力,本就是最好的‘标记’与‘引信’。下去吧,计划,照常进行。”
“是!舵主!属下明白!”幽舵长老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出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大殿。
洞窟内重归死寂,只有那团深邃的黑暗仍在缓缓蠕动,仿佛在咀嚼着方才的信息,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世间的徒劳挣扎。隐约间,似乎有一声极轻极冷的哼声,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而在前往清微山的清光遁影之中,张大山的气息在静怡师太的强力压制下,虽不再剧烈波动,但那眉心的黑气却始终萦绕不散。他深陷的识海之内,蚀魂暗力的冰寒、心魔幻境破碎后残留的恐惧与绝望碎片,以及潘舜那被强行压下的、关于轮回异常的惊骇低语,三者交织缠绕,共同编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噩梦之网,将他死死困锁,向着无尽的黑暗深渊,不断沉沦、沉沦……
静怡师太感应着光茧内气息的变化,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暗忖:‘此子身上,除了那蚀魂恶力,似乎还纠缠着另一种更为隐秘、连我都难以窥探的因果……此番回山,恐需请动掌门师兄,共商对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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