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江在1950年的冬夜里沉默地流淌,江面破碎的浮冰相互撞击,发出细碎的哀鸣。硝烟混杂着水汽,在江岸两侧凝结成灰蒙蒙的雾霭。对岸美军阵地的炮火仍在不知疲倦地咆哮,每一次齐射都在冻结的土地上炸开新的创口。
林文澜放下望远镜,镜片上凝结的白霜模糊了刚才看到的景象——燃烧的坦克、倒伏的士兵遗体,还有在炮火中艰难维持的浮桥。指挥所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电台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和远处炮弹落地的闷响。
“司令员,三十八军先锋装甲团损失了三分之一。”参谋长周志宏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美军的炮火覆盖比预想中更猛烈,我们的渡口完全暴露在他们的射程内。”
指挥所里所有参谋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文澜身上。他缓缓转身,大衣肩头的霜花在煤油灯下闪着微光。他没有看向周志宏,而是伸手指向窗外那片被炮火映红的江滩。
“你们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美国人给我们送来了一份厚礼。”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江滩上散布着数十辆被击毁的坦克残骸,有的还在冒着黑烟,像一头头垂死的钢铁巨兽。
“他们用炸弹为我们铸造了一道防线。”林文澜的嘴角扬起一丝冷峻的弧度,“现在,该我们教教他们,什么叫做在废墟中作战。”
严寒正在成为比敌人更可怕的对手。技术参谋刚刚汇报,四成以上的半履带车因为油路冻结无法启动,坦克的观瞄系统在低温下频频失灵。更严重的是通讯问题,美制电台的电池在低温下效能锐减,步坦协同的指令时断时续。
林文澜大步走到作战地图前,红蓝铅笔在滩头位置划出一个坚定的圆圈。
“命令三十八军王铁柱,以所有坦克残骸为支点,构筑纵深防御阵地。能动的坦克作为游动火力,残骸里的火炮只要还能用,就给我变成固定堡垒。”
杨文涛少将立即上前一步。林文澜的目光扫过他:“工兵团连夜行动,把所有反坦克地雷布设在钢铁堡垒周围。高射机枪前置,我要让敌机不敢俯冲。”
“侦察团全部撒出去,”他的铅笔在地图上划过一道弧线,“我要确切知道骑一师增援部队的编制和路线,特别是他们的后勤节点。”
命令在寒夜中迅速传递。牵引车的轰鸣打破了短暂的寂静,战士们冒着零下二十度的严寒,在这片钢铁坟场中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钢丝绳拉扯着坦克残骸调整位置,工兵们用炸药在冻土上开辟雷场,高射机枪被巧妙地架设在残骸的阴影里。
黎明时分,美军的m26“潘兴”坦克群出现在地平线上。这些钢铁巨兽排成进攻阵型,履带碾过结冰的土地,炮口闪烁着死亡的光芒。当他们接近滩头阵地时,第一辆“潘兴”在绕过谢尔曼残骸的瞬间,履带下方猛然腾起一团火光。
紧接着,来自各个方向的穿甲弹精准地射向美军坦克的侧翼。有的从烧毁的车壳后射出,有的从弹坑里突然开火。美军坦克群顿时陷入混乱,他们试图展开阵型,却不断触发埋设在残骸间的地雷。
在这片由钢铁残骸构筑的迷宫里,志愿军战士将美式装备的火力与灵活的战术完美结合。一辆谢尔曼残骸后,炮手王德民稳稳握着击发器,直到“潘兴”的侧面完全暴露在瞄准镜中才狠狠按下。穿甲弹撕裂寒冷的空气,精准命中目标。
激战持续到黄昏,美军终于退去。阵地前新增的十几辆坦克残骸在暮色中沉默伫立,如同冰冷的墓碑。
王铁柱抹了把脸上的硝烟,拍了拍身旁被打断履带的坦克装甲:“老张,看见没?咱这‘废物利用’,劲儿不小吧!”
政委张明却没有笑,他望着正在抢救伤员的卫生队,声音低沉:“这是用命在填啊……邱军长的仇还没报,我们又……”
指挥所里,林文澜的目光越过战场,望向更远的地方。周志宏快步走近,将一份电文递到他手中:“司令员,三十九军先头部队已突破敌军外围防线,正在向右翼靠拢。”
林文澜轻轻将电文放在地图上,代表着第三十九军的蓝色箭头正如同利刃般刺向清川江畔。
“回电。”他的声音在渐浓的夜色中格外清晰,“第十三兵团,已为‘东方马歇尔’的王牌,备好了最终的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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