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风云榜颁奖典礼的喧嚣与华彩，随着夜幕深沉而渐渐散去。庆功宴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镁光灯追逐着每一位获奖者，试图捕捉他们喜悦或激动的瞬间。蔡大鲲作为今晚的大赢家之一，自然被媒体和同行团团围住，应接不暇。
然而，在某个不被注意的间隙，他悄悄脱离了人群的中心，目光在场内搜寻着。最终，他在一个靠近露台、相对安静的角落找到了目标——江城正端着一杯清水，靠在栏杆上，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神情与宴会的热闹格格不入，仿佛只是误入此间的旁观者。
“江哥！”蔡大鲲快步走过去，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兴奋红晕，但眼神已经冷静了许多，“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江城闻声转过头，脸上没什么意外：“嗯，那边太吵。”
蔡大鲲在他身边站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真诚：
“江哥，谢谢你。”
江城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不是客套话，”蔡大鲲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城，语气异常认真，“是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这次合作，我可能……还在那个怪圈里打转，永远找不到出口。”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也像是在鼓起勇气剖析自己：
“你知道的，我们这个圈子，尤其是偶像歌手出身，好像天生就带着原罪。数据、销量、打榜、热搜……这些东西像无形的鞭子，每天都在抽着你往前跑，不能停，也不敢停。我一直在努力，写歌、练舞、尝试各种风格，想证明自己不只是流量，是真正的音乐人。我以为我做到了，出了几张口碑还不错的专辑，也拿过一些奖。”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嘲：“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焦虑。每次发歌，第一反应是看数据，看排名，看有没有被对家比下去。选歌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考虑‘这首歌够不够炸？’、‘能不能在短视频平台火起来？’、‘会不会掉粉？’。我甚至……曾经偷偷买过水军和数据，就为了那个该死的榜单第一。”
说到这里，蔡大鲲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并不避讳在江城面前揭露自己并不光鲜的过去。
“我觉得我离音乐本身越来越远，它不再是我热爱和表达的工具，反而成了我证明自己的枷锁，成了换取资源和地位的筹码。我睡不着觉，靠安眠药，感觉自己在一点点被掏空，但又不敢停下来，因为后面有无数人等着把你拉下去。”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明亮，聚焦在江城身上：“直到我听到你那首《破阵》，看到你在春晚上的表演。那种纯粹、那种力量、那种不在乎外界眼光、只忠于自我表达的状态，真的……震撼到我了。我那时候就在想，这才是我最初做音乐时，想成为的样子。”
“所以，我鼓足勇气，通过苏曼姐联系了你。”蔡大鲲的语气变得轻快起来，“说实话，合作之前，我很忐忑，我怕你嫌我商业，嫌我浮躁，也怕我们理念不合，搞得不欢而散。”
他笑了笑，带着点庆幸：“但合作之后，我才发现，是我想多了。你从来没问过我这歌能不能火，数据会怎么样。你只关心旋律好不好听，编曲有没有意思，歌词能不能表达我们想说的。你带着我玩那些古老的乐器，告诉我它们背后的故事和情绪。你甚至在我纠结某个和弦时，直接说‘换个舒服的试试’。”
“跟你做音乐的过程，太纯粹了，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凑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就想弄出点好听的东西来。”蔡大鲲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慨，“慢慢地，我发现我不再焦虑数据了，发歌前也不再失眠了。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音乐本身，思考怎么让它更好听，更打动人，更能表达《清流》这个主题。这种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他看向江城，无比郑重地说：“江哥，是你让我找回了做音乐的初心。你让我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迎合市场，而是创造市场；不是被数据定义，而是用作品重新定义价值。《清流》能成功，能拿到这些奖，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不在于奖杯本身，而在于它证明了，我选择回归初心的这条路，没有错。”
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在喧嚣背景音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晰和有力。
江城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夸张的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许。他等蔡大鲲说完，才淡淡地开口：
“没什么。音乐本来就不该是负担。”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杯，“你自己想通了就好。”
没有居高临下的说教，没有沾沾自喜的居功，只有一句平淡的认可。
但这句认可，对蔡大鲲而言，却重逾千斤。
他知道，江城就是这样的人。他从不试图改变谁，他只是站在那里，用他自己的方式和节奏生活、创作，却无形中影响着身边许多人，照亮了他们可能迷失的方向。
“嗯！”蔡大鲲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希望的笑容，“我想通了！以后，我就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做真正想做的音乐！”
这时，又有其他人过来打招呼，中断了两人短暂的交谈。蔡大鲲重新挂上得体的笑容应对，但眼神里的光芒，已然不同。
江城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人群中，不再有之前的紧绷和焦虑，反而多了一份从容和底气。
他收回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
系统的沉默中，他仿佛能听到某种微弱的、满意的共鸣。
帮助别人找到他们自己的“清流”，这种感觉，似乎比拿到奖杯，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至少，世界能因此，少几个失眠和焦虑的人。
他喝光了杯中的清水，决定是时候离开这个过于吵闹的地方，回去研究他那未完成的古琴混音了。那才是让他感到真正舒适和愉悦的“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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