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没去看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也没理会二楼包厢里投来的视线。
指尖即将触到拍卖台边缘的丝绒，异变陡生。
几个黑影从人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暴起，动作迅猛，目标明确。
不是冲着扳指，是冲着他！
一把匕首贴着空气，无声地刺向他的后心，有人要他死。
另一侧，一张特制的束缚网当头罩下，有人要活捉他。
所谓的真相，是一份催命符，也是一份邀请函。
邀请京城所有饿狼，来分食他这块带血的肉。
沈妄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甚至没有回头。
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左侧扭曲，堪堪避开后心的致命一击。
锋利的玻璃边缘，在偷袭者的手腕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血珠飙起。
偷袭者痛得闷哼一声，匕首落地。
几乎是同一瞬间，沈妄的左脚踢出，精准地踹在束缚网的中心。
借着那股力道，他腾空后翻，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去冲力，稳得像一颗钉子。
秦彻教他的，用最省力的动作，造成最有效的伤害。
“上！”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会场彻底乱了。
宾客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原本奢华的场地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十几个黑衣人将沈妄团团围住。
他们的路数各不相同，有军方的格斗术，也有街头的野路子，显然来自不同势力。
但此刻，他们的目标一致——沈妄。
沈妄的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还是落回那枚扳指上，他动了。
不再是闪避，而是迎着刀光人影，主动冲了进去。
他的手肘以最简洁的角度，撞碎了第一个人的喉骨，能清晰听见软骨碎裂的闷响。
侧身躲过劈来的短棍，手腕一翻，夺过武器，反手敲断了对方的膝盖。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白衬衫上，一点又一点。
他没有武器，但全身都是武器。
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只有在攻击的瞬间，才会亮起骇人的光。
他感受觉不到手臂被划开的刺痛，也感觉不到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反震。
杀红了眼。
二楼包厢。
叶莺端着酒杯，看着楼下那片混乱，眼角的泪痣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
“啧啧，秦彻的狗，就是不一样，咬起人来真好看。”
“小姐，我们的人……”身后的燕尾服男人低声问。
“不急，”叶莺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猩红的液体贴着杯壁旋转。
“让他杀。”
“让他把这些想分一杯羹的老鼠，全都得罪光。”
“等他快死了，我们再下去，捡一条最漂亮的狗回来，你说，秦彻会不会气疯？”
她笑得妩媚又残忍。
楼下。
沈妄的动作开始变慢，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一把短刀划破了他的手臂，他眉头都没动，反手一扭，直接将对方的臂骨折断。
可更多的攻击从身后涌来，一根铁棍狠狠砸在他的后背。
“砰！”沉重的闷响。
他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肺里的空气都被打了出来，一口血涌上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视线开始出现黑边，耳鸣声尖锐得像警报，他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退无可退。
十几个人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狰狞的笑。
沈妄靠着墙壁，身体缓缓滑落。
看着那些逼近的黑影，看着他们手里明晃晃的武器。
他想到了秦彻，想到了那个男人抱着他时，温暖的胸膛和沉稳的心跳。
“只有我，能让你崩溃，也只有我，能让你平静。”
骗子，全都是骗子。
就在一把刀即将刺穿他胸膛的瞬间。
“保护少主！”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暴喝，从人群外围响起。
几个身影，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硬生生从人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为首的，正是古董店老板，陈忠！
他手里提着一把开了刃的唐刀，刀锋上还在滴血。
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一个像花匠，一个像保安。
此刻，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亮得吓人。
他们是守密人，沈家最后的守卫。
“杀出去！”
陈忠一刀劈翻一个敌人，冲到沈妄身边，一把将他拉起。
“少主，走！”局势瞬间逆转。
这些突然杀出来的守密人，招式古朴，却招招致命，配合默契，硬生生在包围圈里，为沈妄杀出一条血路。
“这边！”
陈忠拉着沈妄，冲进了一条堆满垃圾的后巷，腐烂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少主……快走！”
陈忠的腹部插着一截断刃，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把沈妄推到墙角，猛地从嘴里抠出一颗假牙，用力一捏。
牙齿外壳碎裂，露出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芯片。
他把芯片死死塞进沈妄的手心。
那枚芯片，还带着陈忠口腔里的温热和血腥气。
“少主……别信任何人……只信证据……”
陈忠的声音因为失血而断断续续。
“秦家……叶家……都一样……十八年前的……真相……都在这里面……”
沈妄死死攥着那枚芯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看着陈忠苍老的脸，和他腹部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
“扳指……扳指我拿到了……”
混乱中，他拼死从拍卖台上夺下了那枚扳指，此刻正紧紧握在另一只手里。
“好……好……”
陈忠欣慰地笑了，他拍了拍沈妄的肩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活下去……为我们……复仇！”
说完，他猛地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装置，毅然决然地冲向了巷口的追兵。
“老东西，你找死！”
“站住！”
追兵的怒吼声传来，陈忠没有停下。
他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按下了手里的开关，没有巨响。
只有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整个巷口。
紧接着，是一股灼热的气浪，将沈妄狠狠地掀翻在地。
世界，变成了一片惨白。
沈妄趴在地上，那道白光，清晰地映在他布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
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芯片和扳指。
用尽全部的意志力，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着巷子更深的黑暗处逃去。
陈忠，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守密人。
他们用生命，为他换来了真相，和一线生机。
这份托付，太重了。
重到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必须活下去，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的伤口在尖叫，肺部火烧火燎。
终于，他看到了西郊工业园区的轮廓。
他伪造的任务集合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三个小时，还剩下最后十分钟，他必须回去。
带着这一身的伤，带着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回到云顶天宫。
回到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主人身边。
沈妄整理了一下被血浸透的衬衫，用手帕擦去脸上的血污，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
远处，几辆黑色的越野车静静地停在约定地点，车灯熄灭，清道夫小队的人，在等他。
沈妄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出黑暗，走向那几辆车。
一个队员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一身的血，声音里带着惊疑：“妄哥，你……”
沈妄没有看他，径直走向为首的车辆。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将手里的扳指和那枚微小的芯片，放进了口袋。
关上车门，对着驾驶座的队员，用嘶哑却平静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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