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纪念日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曦曦像一颗汲取了充足阳光雨露的小树苗，每一天都有新的变化，咿呀学语变成了更有指向性的“ba”、“ma”发音，爬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对一切够得着的东西都充满了“研究”欲望。
江瑾辰的“父职数据库”持续更新，他已经能熟练地给曦曦换尿布、喂辅食、甚至在她耍赖假哭时，精准判断出她是想抱还是想玩某个玩具。他依旧忙碌，但书房的门不再总是紧闭，客厅里常常能看到他一边开着视频会议，一边用脚轻轻挡住试图爬向电源线的女儿。
刘亦菲的工作安排也愈发从容，她享受着陪伴女儿成长的每一刻，也珍惜着重新投入热爱事业时的那份充实感。一切都显得平稳而美满。
直到这个周末。
江瑾辰接到一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通话时间不长，他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嗯”。但挂断电话后，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努力试图把一块环形积木套进柱子上的曦曦，沉默了许久。
刘亦菲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放下手中的绘本，坐到他身边：“妈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江瑾辰转过头看她，目光有些复杂，顿了顿，才开口：“二叔下周二生日，在家里办了个小宴。母亲希望……我们能回去一趟。”
刘亦菲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立刻想起那位笑容满面却眼神精明的二叔，还有那位言语刻薄的三姑。上次家宴的不愉快经历还历历在目。她下意识地不想去，更不想让曦曦接触到那些复杂的人和气氛。
“一定要去吗？”她微微蹙眉，“就说曦曦还小，不方便……”
“父亲开口了。”江瑾辰打断她，声音低沉，“算是……给他一个面子。”
刘亦菲明白了。江父虽然平时不管事，但一旦开口，分量不同。而且，上次之后，江瑾辰虽然态度依旧冰冷，但似乎也存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试图维持表面和平的念头，或许是为了父母，或许是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
她看着曦曦无忧无虑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她不想让成人世界的复杂过早地侵扰女儿纯净的世界。
“那……曦曦怎么办？也带去吗？”她有些担忧。
“嗯。”江瑾辰颔首，“放在家里不放心。届时我们提前离席即可。”
他的语气平静，但刘亦菲能感觉到他平静下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对他而言，回到那个充满不愉快记忆的老宅，面对那两位亲人，或许比应对一场艰难的商业谈判更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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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傍晚，车子再次驶入那条熟悉的、透着威严与疏离的胡同。
比起上次，刘亦菲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她抱着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似的曦曦，曦曦好奇地打量着车窗外陌生的景象，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软布玩偶。
江瑾辰先下车，然后绕过来接过曦曦，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虚扶在刘亦菲腰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的面色比平时更冷峻几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老宅里比上次热闹些，除了江父江母、二叔三姑，还有几位刘亦菲没见过的、似乎是远房亲戚的长辈。见到他们进来，各种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尤其是落在曦曦身上。
“哎呦，这就是曦曦吧？长得可真俊！像瑾辰！”二叔江启明依旧是那副热情过度的样子，笑着就想上前摸曦曦的脸。
江瑾辰抱着曦曦，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避开了他的手，语气疏离：“二叔。”
江启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尴尬和不悦。
三姑江婉茹则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上下打量着刘亦菲和曦曦，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略带讥诮的弧度：“气色不错嘛。当妈了是不一样。这孩子看着挺乖，不像有些小孩吵死人。”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实则带刺。刘亦菲只是微微一笑，没接话，抱着曦曦的手紧了紧。
曦曦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氛，有些不安地往爸爸怀里缩了缩，小脸绷着，黑亮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
江母连忙打圆场，笑着招呼他们坐下，让佣人端上茶点。
宴席间，气氛始终有些微妙的尴尬。江启明几次试图将话题引向江瑾辰的公司，都被他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江婉茹则时不时阴阳怪气地刺探几句刘亦菲产后复出的工作，暗示其“不顾家”。
曦曦成了全场的焦点，也是唯一的缓和剂。长辈们轮流想抱她，她却谁也不跟，只紧紧抓着爸爸的衬衫领口或者妈妈的衣角，小嘴巴抿着，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只有在江父江母逗她时，她才会稍微放松一点，露出一点点害羞的笑容。
江瑾辰全程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抱着曦曦，或者让她坐在自己和刘亦菲之间的儿童餐椅上。他细心地将鱼肉剔刺，将蔬菜剁碎，一口一口地喂给女儿，对周围的暗流涌动仿佛浑然不觉，但刘亦菲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屏障。
终于，熬到了切蛋糕的环节。曦曦明显已经累了，开始揉眼睛，哼哼唧唧地往刘亦菲怀里钻。
江瑾辰立刻起身，对主位上的父母道：“曦曦困了，我们先带她回去休息。”
江父看了看小孙女确实困倦的小脸，点了点头：“嗯，孩子要紧，回去吧。”
江母也起身相送，低声对刘亦菲说：“路上小心。有空常带曦曦回来玩。”
江启明和江婉茹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那客套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坐进车里，隔绝了老宅的一切，三人都松了口气。曦曦几乎瞬间就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一丝不安的委屈。
刘亦菲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轻声说：“以后……能不回来，还是少回来吧。”
江瑾辰“嗯”了一声，伸手，用指腹极轻地擦过曦曦睡梦中还微蹙的眉头。
“嗯。”他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会让她经常接触这些。”
有些世界，冰冷而复杂，他宁愿自己面对，也不愿让他的晨曦过早沾染。
车子驶入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将那座沉静却压抑的老宅远远抛在身后。
家，是温暖的港湾，而非冰冷的战场。他们的曦曦，值得在更简单、更明亮的环境里成长。而他和她，会为她撑起一片过滤掉风雨的天空。
日常之外的那些纷扰，就让他们来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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