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的拍摄终于接近尾声。白秀珠最后的几场戏，情绪跨度极大，从绝望心死到远走他乡，刘亦菲几乎是咬着牙扛下来的，表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
杀青那天，剧组准备了简单的庆祝仪式。陈木胜导演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拍了拍刘亦菲的肩膀：“小姑娘，不错，有灵气，肯吃苦，以后前途无量。”
这句来自严苛导演的肯定，让刘亦菲激动得脸颊绯红，连连鞠躬道谢，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刘晓莉脸上也带着难得的宽慰和骄傲，周到地给导演、制片以及主要演员们都准备了感谢的小礼物。
江瑾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簇拥在中心、笑容明媚的少女，心里也为她高兴。这几个月的艰辛，他比谁都清楚。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杀青宴结束的第二天，一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快地传到了刘晓莉这里——张纪中制片的《天龙八部》剧组正在全国范围内遴选“王语嫣”一角，据说已经有了几个候选人，但制片和导演似乎还未最终拍板。
刘晓莉立刻行动了起来。
宾馆房间里的气氛瞬间从杀青的松懈变成了紧绷的备战状态。电话一个接一个，托关系，找门路，打听选角的确切信息和决策人的喜好。刘亦菲刚刚卸下白秀珠的担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母亲按在了椅子上，开始研读《天龙八部》的小说和王语嫣的相关段落。
“王语嫣和白秀珠不一样，她更仙，更不食人间烟火，但内心又对表哥慕容复有着极深的痴情和慕恋……这个度要把握好，不能演成木头美人，也不能太过……”刘晓莉拿着笔，在打印出来的资料上划着重点，语气急促而严肃。
刘亦菲努力地听着，试图理解这个全新的、比白秀珠更抽象的角色，眉宇间带着疲惫和新的压力。
江瑾辰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他知道这是她命中注定的角色，是让她一飞冲天的关键。但亲眼看到这份机遇背后紧锣密鼓的运作和施加在她身上的压力，还是让他感到一丝窒息。
他默默地去倒了杯温水，放在刘亦菲手边。
刘亦菲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求助和一丝迷茫。王语嫣这个角色，对她来说，似乎比骄纵任性的白秀珠更难捕捉。
江瑾辰沉吟了一下，等到刘晓莉出去接电话的间隙，才低声对她说：“先别想太多‘仙气’和‘痴情’这种大词。试着理解她为什么痴情。她从小在曼陀山庄长大，与世隔绝，接触最多的异性就是容貌俊朗、武功高强又与她有血缘之亲的表哥慕容复。这种环境下，她的爱慕几乎是必然的，是一种情感上的唯一出口。”
他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帮她拆解人物内核：“你就想象一下，如果你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个最优秀的男孩子，而且所有人都告诉你，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会不会也觉得非他不可？”
刘亦菲若有所悟，眼神渐渐聚焦：“好像……有点懂了。”
“嗯，抓住这种‘唯一性’和‘依赖性’，再去表现她的外表清冷和内心炽热，可能会容易点。”江瑾辰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他知道，过多的干预反而可能打乱她本身的灵气。
刘晓莉回来后，又带来了新的消息：她通过关系，争取到了一个直接去见张制片和导演的机会，时间就在三天后。
机会来得又快又急。
接下来的三天，刘亦菲进入了比《金粉世家》拍摄后期更紧张的状态。反复研读小说片段，揣摩人物，练习仪态和眼神。刘晓莉甚至请来了专门的舞蹈老师，临时抱佛脚地教她一些展现身段和飘逸感的古典舞基础动作。
房间成了临时的练功房。江瑾辰主动承担了更多后勤工作，订餐，收拾东西，保持安静，在她累的时候递上一杯水，或者在她某个动作始终不得要领时，用最简洁的语言提醒她放松，寻找最自然的状态。
他看着她咬着牙一遍遍练习转身、回眸、甩袖，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心里既有心疼，也有一种见证历史般的奇异感觉。
他知道，她一定能行。
这不是基于盲目的信心，而是基于他对她天赋和努力的了解，以及……对“历史”的知晓。
第三天清晨，刘亦菲穿上刘晓莉精心准备的一条白色连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薄薄的妆，清新脱俗，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
“别紧张，就像平时练习那样就好。”宾馆门口，江瑾辰看着她，最终只说出这句最苍白的安慰。
刘亦菲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嗯！”
刘晓莉检查了一下女儿的着装和状态，眼神锐利如鹰：“走吧。记住妈妈跟你说的每一个字。”
车子载着她们绝尘而去。
江瑾辰没有跟去。他知道这种场合，他不在场更好。
他回到了北电进修班的课堂，却有些心神不宁。书上的字迹仿佛都在跳动，变成少女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一整天，他都在等待。
直到傍晚，他的诺基亚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是刘亦菲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带着一种极度兴奋后的虚脱感：
「选上了！！！」
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感叹号。
江瑾辰看着那三个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喜悦、激动还有一丝怅然的感觉涌上心头。
历史的车轮，正沿着既定的轨道，轰然前行。
而那个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的小姑娘，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褪去青涩，奔向那属于她的、光芒万丈的星途。
他握着手机，良久，回复了过去。
「恭喜你，王语嫣。」
这一次，不再是预言。
而是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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