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昶先说程彦年轻时曾在苏州拐了他家的男妓，又说当年被江瑢弹劾，就是因为违乱纲纪、品行不端而丢了官。
外表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实则内里龌龊，不知害了多少男孩子，所以每次科考，大批的庶吉士入职，也无一人拜在他门下，都怕被他哄骗上榻。
只有那个李长安傻乎乎地在他身边保着他，恐怕两人早就搞在一块儿了……
三个人吃着喝着，聊着笑着，若无旁人，声音也大了起来，引得周围人也竖起耳朵旁听，一时间，酒楼里吵吵嚷嚷，一团喧哗。
他们的话被旁边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听到了，此人名唤九方无恒，是程彦的侍童。
这日正巧来醉仙楼买酒，刚付完钱，小二到后面去打酒，他就倚在店旁的栏杆边，一边扇着团扇，一边等候。
谁知竟然碰见三个官员在酒店里中伤他主子，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辩驳。
可又一想对方三人，自己只一人，万一理论不过，动起手来，自己肯定吃亏。
但那些话越说越难听，又越来越多人在听，于是忍无可忍，眼珠子滴溜一转，想到个好主意。
无恒悄悄拉住店小二，仔细打听那三人的名讳。
因为是常客，小二都认识，所以告诉了他。
无恒得知其中一人叫叶昶，心中暗想：好你个姓叶的，竟敢这般中伤我家主子，今儿非治治你不可！
于是故意摇着团扇，扭着细腰，朝着叶昶他们那桌走了过去，伸手“啪”地一下轻拍在叶昶肩上。
一对水汪汪的杏仁眼，秋波流转，朝着他抛了个媚眼，声音尖细又带着几分娇嗔，高声嚷嚷：
“哎呦喂，这不是我的相好叶昶公子嘛，今儿真是巧了在这儿遇见。您可有日子没来我房里了，想死奴家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拿手指抚弄着叶昶的头发，作势就要去搂他。
叶昶正和林廷玉、王绶两人聊得火热，冷不丁被一个娘娘腔凑近来跟他打招呼，还动手动脚的，吓得差点跳起来。
周围食客们瞧见无恒的那个样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
叶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浑身触电般一震，抬眼瞅见林廷玉和王绶正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有些尴尬。
又转头仔细打量无恒，觉得陌生，压根儿就不认识。
于是辩解道：“谁是你相好？你认错人了！”
“呦，叶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还和我在床上风流快活，怎么今儿就翻脸不认人了？莫不是又有了新的相好？是这位？还是这位？”
无恒一边说着，一边先伸手摸了摸林廷玉的肩，又顺势摸了摸王绶的肩。
他俩一看无恒竟说出这等无赖之语，还被他这般挑逗触碰，顿时又厌恶又生气。
林廷玉满脸不悦，板着脸对叶昶说：
“文光，他到底是谁啊？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胡言乱语，赶紧弄走！”
明朝官员是禁止嫖娼的，但那时候有官办妓馆，若真有官员去了，为了赚钱，肯定也不会阻拦，亦不会去告发。
常来常往，都是熟客，所以风险并不大。
叶昶本性难移，在京城也是把妓院当家，况且他这人男女通吃，只不过行事极为隐蔽，无人知道罢了。
无恒本就生的一副女相，稍微装装，那股子骚浪气就直往外冒。
叶昶这会儿心里犯起嘀咕，怕他真是自己在哪家妓馆一起厮混过的男妓，要是真被认出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所以赶紧起身，连拖带拽将无恒拉出了酒楼，嘴里还骂骂咧咧：
“你是哪家不要脸的臭小子，竟敢在这胡言乱语攀扯我，赶紧给老子滚！”
“奴家小九啊，您怎么刚把我睡了就翻脸不认人？大家快来评评理呀，这个叶公子好没心肝呦，自己欠下这等风流债，不给钱也就罢了，还让我滚，呜呜……”
无恒一边当街撒泼似的大呼小叫，又哭又闹，一边还偷偷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这么一闹，可不得了，街坊邻居们都被吸引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俩围了一圈，都好奇地瞧着热闹。
叶昶本来就心虚，现在一看这么多人围观，生怕无恒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把自己的丑事全都抖落出来。
于是急忙伸手捂住无恒的嘴巴，着急道：“哎！你瞎嚷嚷什么！我真是服了！”
说着，拉着无恒就往旁边的巷子里走。
到了巷子里，他四下瞅瞅，确定没人，这才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无恒手里，说：
“给你些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赶紧滚！”
“哎呀，我就说叶公子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承惠了。”
无恒瞬间转哭为笑，高兴地收起银子，接着又说：
“您那两个官爷朋友可都看见我了，估计也会对您起疑。我看保险起见，您赶紧回家吧，别跟他俩再叙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快滚快滚！”叶昶失了耐心驱赶道。
无恒得意地摇着团扇，踩着淑女步，又回到醉仙楼，拿上打好的酒。
酒楼里的人，包括林廷玉和王绶，都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朝两人嫣然一笑，还特意又抛了个媚眼过去，把两人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无恒瞧着两人那副模样，心里别提多畅快了，扭着屁股就离开了。
叶昶悻悻然回到酒楼，对林廷玉和王绶施了一礼：
“兄弟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先走一步，二位贤弟慢用。文光告辞！”
叶昶在朋友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心中火气难消。
回到家翻来覆去也想不起来这个小九到底是哪家妓馆的人。
于是把最近去过的馆院一一问了一遍，可得到的答案都是查无此人。
叶昶纳了闷，既然不是自己的相好，为何要来坏自己名声，讹自己钱财呢？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烧起一团邪火。
于是带着下人，又跑到醉仙楼向掌柜打探，掌柜一头雾水，连连摇头说不认识。
但店小二因他来打过几次酒，且举止异于常人，所以印象挺深，告诉叶昶说他是程彦家的仆人——九方无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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