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石桌被秋雨打湿,马克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圈,苏拉蹲在旁边捡着被风吹落的银杏叶。刚上完哲学史课,两人手里还捏着记满批注的讲义,纸页边角都被雨水洇得发皱。
“黑格尔这‘正题反题合题’,听着像村头张叔和李婶吵架。”马克把树枝一扔,拍了拍手上的泥,“张叔说该把老井填了盖新房,李婶说井得留着浇菜,吵到最后,王大爷来调停——井边盖间小储藏室,既不占地方又能护着井。这不就是正题反题合题?”
苏拉把银杏叶按颜色深浅排开,黄的、半黄半绿的、青的,像摊开的一把小扇子:“你看这叶子,春天是青的(正题),秋天慢慢黄了(反题),落到地上烂成泥,明年又成了树的养分(合题)。树没停在春天,也没停在秋天,就这么一圈圈长粗了。”她指着树干上的年轮,“这不就是黑格尔说的‘发展’?矛盾着矛盾着,就往前挪了步。”
一阵风卷着雨丝过来,两人赶紧往旁边的屋檐下躲。马克望着远处施工的工地,塔吊正吊着钢筋往楼顶送:“前几年那片是荒地(正题),有人说‘荒着怪可惜’,有人说‘留着当绿地’(反题),现在修成了带花园的小区(合题)。荒不是终点,吵也不是,最后那片地的用处,比单荒着或单盖楼都实在。”
“可我奶奶总说‘老辈子的规矩不能破’。”苏拉想起早上奶奶对着老式座钟叹气,那钟慢了半小时,爷爷要拿去修,奶奶不让,说“慢就慢着,习惯了”,“她觉得‘正题’就得死守着,不能有‘反题’。”
“那不成老槐树了?”马克指着院里那棵歪脖子老槐,“去年生了虫(反题),要是不喷药(矛盾斗争),就枯死了(停在反题)。喷了药,今年又发了新芽(合题)。死守着‘活着’这个正题,不跟虫子斗,连正题都保不住。”他忽然笑了,“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以前听着像帮坏人说话,现在才明白,他是说‘存在的总有原因’。就像村里的老光棍,大伙儿觉得他可怜又古怪(存在),细究起来,年轻时懒、脾气暴(原因),不是平白无故就成那样的。”
苏拉想起课本里“绝对精神”这个词,皱了皱眉:“他说的‘绝对精神’,是不是像村里的族谱?一辈辈人(个体)生了又死,可族谱记着谁是谁的后人(联系),村子就这么延续下来了。人没了,但故事融进了村子的根里。”
雨小了些,两人又回到石桌旁。马克捡起块碎瓦片,在地上画了条波浪线:“你看这线,上去(正题),下来(反题),再上去(合题),看着曲里拐弯,其实一直往前挪。就像咱村的路,以前是土路(正题),下雨就泥泞(反题),后来铺了碎石(合题),现在又在修水泥路(新的正题)——永远有新矛盾,永远在往前挪。”
“可我还是怕‘矛盾’。”苏拉小声说,“上次班里选班长,俩同学争得面红耳赤,我躲在后面不敢说话。黑格尔是不是说,争一争不是坏事?”
“就像蒸馒头,面发起来(正题),得揉(矛盾),不揉就酸了;揉好了上锅蒸(合题),才暄腾。”马克拍了拍肚子,“你看,连吃的都得经这遭。”他忽然指着天边的云,“你看那云,聚起来(正题),散了(反题),再聚成新的样子(合题),天就这么变着。要是总一朵云不变,天该多闷得慌。”
苏拉把排好的银杏叶收进兜里,叶子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这么说,咱们每个人也是在‘正题反题’里长大的?小时候觉得爸妈说的都对(正题),长大了发现他们也有不对的地方(反题),慢慢明白哪些该听,哪些该自己做主(合题)。”
夕阳把云染成了金红色,工地的塔吊不转了,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马克望着远处新盖的教学楼,又看看院里的老井:“旧的和新的,吵着吵着就成了现在的样子。黑格尔大概是想告诉咱们,别害怕吵架,也别死抱着老理儿不放——日子就像树,得在风里晃一晃,才能扎根扎得更稳。”
苏拉点点头,摸了摸兜里的银杏叶,那些黄的、绿的、半黄半绿的叶子,像一个个小小的矛盾,又像一个个正在长大的日子。风过时,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仿佛在应和着什么,又仿佛在推着什么,慢慢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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