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一早，三班的早读课就透着股不对劲的气氛。
王磊把书包往桌上一摔，拉链没拉好，滚出个皱巴巴的数学作业本。组长张萌萌走过来收作业，他手忙脚乱地往回塞，嘴里嘟囔：\"忘......忘带了！\"
\"又忘带？\"张萌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条缝，\"上周四你说'作业本落家了'，上周五说'被我弟当草稿纸了'，这周一是新本子，总不能也长腿跑了吧？\"
王磊脖子一梗，东北腔往上飙：\"真没骗你！昨晚我妈让我去买酱油，回来就十点多了，写完直接放桌上，今早一着急......\"
\"打住。\"张萌萌掏出个小本本，翻开一页，\"上周四你说'帮我妈搬花盆耽误了'，上周五说'我爸让我修自行车'。王磊，你这借口比你的作业还准时。\"
正吵着，苏拉抱着教案走进来。她瞅见王磊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笑着打圆场：\"先早读吧，作业本下节课前补交给我就行。\"
王磊如蒙大赦，赶紧掏出语文书，可眼睛瞟着窗外，一个字也没读进去。其实作业本就在书包侧袋里，昨晚他光顾着打游戏，压根没写。
这事没算完。下午小组讨论，轮到王磊分享资料，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挠着头说：\"那啥......我家网断了，资料没下下来。\"
同组的林小满\"噗嗤\"笑了：\"我今早还看见你在班级群里发游戏截图呢，网好得很啊。\"
王磊的脸又红了，梗着脖子强辩：\"那是蹭邻居家的网！信号时好时坏，下资料的时候正好断了......\"
\"行了。\"迪卡拉底不知啥时候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断了把的搪瓷杯，\"看来咱们今天不用按原计划讨论了，正好聊聊'借口'这玩意儿。\"
他把破杯子往讲台上一放，杯底磕出个响：\"就说这杯子，上周我泡茶时不小心摔了把。有人问起，我总说'这杯子用了十年，早就该坏了'，你们说，这算不算借口？\"
\"算！\"林小满抢答，\"明明是您自己不小心，却赖杯子'该坏了'。\"
\"不全是。\"苏拉接过话，她总爱从另个角度琢磨事，\"迪老师可能是怕别人觉得'他连个杯子都拿不稳'，找个借口，是想护着点面子。\"
马克突然举手，手里还攥着个录音笔——他最近迷上了记录各种声音。\"我采访过食堂阿姨，问她为啥总给男生多打肉，她说'小伙子正长身体'。其实我看见过，她给长得帅的男生才多打，这算不算借口？\"
教室里笑成一片。迪卡拉底敲了敲破杯子：\"这就有意思了——借口到底是啥？是'解释'还是'撒谎'？是'无奈'还是'偷懒'？\"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上周体育课，跑八百米时他掉队了，体育老师问起，他说\"早上吃坏肚子了\"，其实是前一晚打游戏到凌晨，腿软得没劲跑。
\"我妈总说我姥爷，\"张萌萌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开口，\"姥爷退休前是会计，算账出错了，就说'年纪大了，眼睛花'。后来我发现，他年轻的时候，算错了就说'这天太闷，脑子转不动'。\"
\"这叫啥？\"王磊脱口而出，\"这叫'借口成瘾'！\"
\"说得好。\"迪卡拉底点头，\"借口这东西，跟抽烟似的，沾上就难戒。第一次找借口，可能是真有点难言之隐；第二次，就觉得'哎，这招挺好使'；第三次，不用都觉得手痒。\"
他指着王磊：\"就说你吧，第一次没写作业，可能真是有急事；第二次没写，发现找个借口就能混过去；第三次，干脆连作业都懒得想了，反正借口现成的。\"
王磊的脸腾地红了，想辩解，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也爱找借口。\"林小满突然低下头，声音小了半截，\"上次我答应帮同学带早餐，结果睡过头忘了。她问起，我说'楼下早餐摊没出摊'，其实是我自己起晚了。后来她再也没让我带过东西，我现在想起这事还难受。\"
\"这就是借口的坏处。\"马克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段模糊的对话，是他上周在办公室录的——教导主任问一个老师为啥没交教案，那老师说\"班里孩子太闹，没腾出空\"，可马克明明看见他一上午都在看股票。
\"听着没？\"马克关掉录音笔，\"借口就像往墙缝里塞纸，第一次能遮遮丑，塞多了，墙就真塌了。\"
苏拉翻开她的小本本，上面记着些零碎的话：\"我姥姥常说'一句瞎话得用十句瞎话圆'。她年轻时候在生产队挣工分，有次偷懒少割了半亩麦子，说'那片地里草比麦子多，没法割'。后来队长让她去补种，她又说'种子不够了'，最后被发现，扣了她半个月工分，还落下个'不实在'的名声。\"
迪卡拉底拿起那只破杯子：\"其实我摔了杯子那天，要是直接说'我不小心摔了'，顶多有人笑句'老迪毛手毛脚'，可我偏要找借口，结果上周开会时，校长看见这破杯子，还说'后勤该换杯子了'，搞得我更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摔的。\"
他把杯子往王磊面前推了推：\"你看，借口这东西，就像给这破杯子套个新把——看着像那么回事，可一拿就晃悠，迟早还得摔。\"
王磊盯着那破杯子，突然站起身，从书包侧袋掏出皱巴巴的作业本，往桌上一拍：\"我说实话吧，我没写作业，是因为打游戏了。小组资料也没准备，是我懒得查。\"
教室里静了静，接着爆发出笑声。林小满冲他竖大拇指：\"够爷们！比找借口强多了。\"
迪卡拉底笑着点头：\"这就对了。其实人都怕承认自己'没做好'，就像走路踩进泥坑，第一反应是说'这路太滑'，而不是'我没看路'。可你越说'路滑'，越容易再踩进下一个坑。\"
放学时，王磊主动留下补作业。他发现没了借口缠身，心里反倒踏实了。张萌萌路过他座位，把小本本往他面前一递：\"给你列了个表，这是你这学期找过的借口，共23条。以后咱争取让这数往下降，咋样？\"
王磊挠挠头，咧开嘴笑了：\"中！下次我要是再找借口，你就......你就罚我抄课文！\"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那只破杯子上。迪卡拉底拿起杯子看了看，突然起身往后勤走——他想明白了，与其天天对着破杯子找借口，不如干脆承认\"是我摔的\"，再领个新的回来。
有些事，承认了，就没那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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