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兵荒马乱的洗澡终于结束。
霍辰烨用浴巾把念念裹成小粽子抱出来。
他自己却像打了场仗，浑身湿透，衬衫皱巴巴，哪还有商界精英的样子。
念念开心极了，搂着他的脖子，小脸红扑扑的。
“爸爸洗澡！明天还要爸爸洗！”
霍辰烨看着孩子亮晶晶的眼睛，那句拒绝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抬头看向林时烟，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认同。
然而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自然地接过念念。
“我来给他穿衣服。”
他所有的努力和狼狈，在她眼里都无足轻重。
霍辰烨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感到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被排除在外的失落。
他阴沉着脸扯下沾满泡沫的昂贵衬衫，让热水冲刷身体。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一步步退让，甚至做了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那个女人却像铜墙铁壁，丝毫不为所动？
洗完澡，他仅在腰间裹了条浴巾走出来，精壮的上身挂着水珠，带着湿热的水汽。
他丝毫没有客人的自觉，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抬了抬下巴对正在整理床铺的林时烟说。
“把我上次那件衣服拿来。”
林时烟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沉默地走向衣柜，从最底层取出叠得整齐的旧t恤递给他，全程没看他一眼。
霍辰烨接过衣服，指尖触碰到带着洗衣液香气的棉质面料时，心头的烦躁才被抚平一丝。
他利落地套上衣服，尺寸依旧微紧，勾勒出锻炼良好的肌肉线条。
这时，躺在床上的念念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期盼。
“爸爸，讲睡前故事。”
霍辰烨身体一僵。
洗澡已经是他的极限，讲故事？
他的人生词典里根本没有这个词。
目光不由投向林时烟，带着不易察觉的求助。
林时烟刚好整理完床铺，接收到他的目光，只是轻轻耸肩，脸上是爱莫能助甚至看好戏的淡漠表情。
“爸爸~讲嘛讲嘛！”
念念摇晃着他的手臂，软糯的乞求让人无法拒绝。
霍辰烨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又瞥了一眼事不关己的林时烟，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
讲故事而已，他会怕！
他咬咬牙，拉着念念回到小屋，硬着头皮拿起故事书翻开第一页。
起初他念得干巴巴，毫无感情，像在朗读商业报告。
“……大灰狼……来到了……小猪的家门口。”
念念眨巴着眼睛，显然不太满意。
霍辰烨蹙眉，凭借超强的学习和适应能力迅速调整。
他回想起儿童节目主持人的语调，尝试加入语气起伏。
“……大灰狼恶狠狠来到了小猪的家门口！”
声音压低，带上一丝危险。
念念的眼睛亮了一下。
霍辰烨受到鼓励，低沉磁性的嗓音开始赋予故事生命。
他模仿着小猪惊慌的声音，又切换回大灰狼粗哑的咆哮，几个回合下来，掌握了要领，让简单的童话故事也变得跌宕起伏起来。
念念完全被吸引，小脸随着剧情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最后听到小猪用智慧战胜大灰狼时，开心笑出了声。
当林时烟洗完澡，吹干头发，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走出浴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暖黄的床头灯下，念念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专注依赖地望着霍辰烨。
而霍辰烨，穿着那件略旧t恤，侧身靠在床头，线条流畅的手臂撑在枕边。
正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低沉的磁性嗓音，讲述着故事的结局。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褪去了商场的冷酷，竟有一种居家的错觉。
这一幕，太过温馨，太……像她曾经偷偷幻想过的画面。
林时烟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僵在原地，一阵恍惚。
“妈妈！”念念发现了她，立刻高兴喊，“你快来！爸爸讲故事真好听！”
林时烟想拒绝：“妈妈……”
“妈妈快来嘛！”
念念拍着身边空出的位置，热情邀请。
霍辰烨也停下了讲述，抬眸看向她。
灯光在他眼底投下不明阴影，他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像无形的压力。
林时烟骑虎难下，在儿子期盼的目光和霍辰烨无声的注视下，只能僵硬地走过去，在床的另一侧挨着念念坐下。
于是形成了这样一幅画面：念念心满意足躺在中间，左手拉着妈妈的手指，右脚丫悄悄搭在爸爸的腿上。
霍辰烨和林时烟，一左一右，将孩子护在中间。
气氛温馨又美好，恍若他们真的是恩爱和睦的一家三口。
只有彼此间凝滞的空气和刻意避开的目光，泄露了温馨表象下的暗流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念念抓着父母的手渐渐松开，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确认儿子睡熟后，林时烟立刻松开手。
她替念念掖好被角，看也不看另一侧的霍辰烨，淡漠说。
“霍辰烨，你去隔壁房间。我陪着念念就行。”
霍辰烨听到这话，立刻下床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起来。
“你让我一个人去隔壁？”
林时烟手腕吃痛，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攥得更紧。
她抬眼瞪他，“放开！我要陪着念念！”
“陪念念？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们之间，到底是谁说了算？”
见林时烟要反抗，他目光淡淡扫过床上熟睡的孩子。
“你确定要现在跟我吵？”
林时烟的身体僵住，所有的挣扎都停止了。
见她被震慑住，霍辰烨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冷光，再次祭出那根最有效也最伤人的锁链。
“还是说，你连‘交易’都不想遵守了？林时烟，念念的药，你不想要了？”
“交易”这两个字再次击穿林时烟的灵魂。
刚才那片刻的温馨恍惚，那一点点因他笨拙付出而产生的微弱动容，
在这一刻被彻底打回原形，显得可笑又可悲。
原来，一切都没有变。
温情是假的，陪伴是施舍，所有的平和表象下，依旧是冰冷彻骨不容她拒绝的交易。
她不再看他，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腕，走出儿童房，回到了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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