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凌远山的一句话,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平息了执法堂执事凌旺掀起的波澜,也驱散了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凌旺脸色铁青,却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狠狠地瞪了凌天一眼,带着满脸不甘和惊惧的凌虎,灰溜溜地迅速离去。
围观的人群在震撼与复杂的目光中渐渐散开,但每个人离去时,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独立于道中的少年。那道背负暗红长棍的身影,此刻在他们眼中,已与数月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判若两人。那是一种源自力量本质的蜕变,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锋芒。
凌天收棍而立,血纹乌金棍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与他体内奔腾的魔元和初生的血煞隐隐呼应。他并未在意那些目光,只是遥遥望了一眼凌远山离去的方向。这位三长老,态度暧昧,看似公允,但在这关键时刻出面解围,其背后深意,值得玩味。至少,他绝非二长老凌雄一脉。
没有过多停留,凌天转身,向着自己那处位于家族边缘、破败却不再令人敢轻易轻视的小院走去。
小院依旧残破,石阶缝隙里杂草顽强生长,门扉上的漆皮剥落得更厉害。但当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心境已截然不同。这里不再是屈辱和绝望的象征,而是他蛰伏、蜕变,直至一飞冲天的起点。
院内寂静,与他离去时并无二致。他仔细检查了之前布置的一些不起眼的小警戒手段,确认无人闯入过。回到熟悉的屋内,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他盘膝坐于那张硬板床上,并未立刻开始修炼。族比仅剩三日,他需要的不再是盲目的冲击境界,而是将现有力量彻底融会贯通,达到圆融如一的掌控。
心神沉入体内,炼气四层中期的无相魔元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一条暗色的河流,沉静而蕴含吞噬万物的潜力。心脏深处,那缕初生的血煞之力虽细微,却凝练无比,如同一点暗红的星辰,随着心跳微微搏动,将一股股强悍的力量波动传递至四肢百骸,与经过煞气初步淬炼的肉身紧密相连。
《无相魔功》的吞噬与模拟,《血煞炼体术》的霸道与淬炼,《焚天战法》的极致爆发,乃至幽谷石刻那混沌演化的破碎道韵……种种力量、意境在他心间流转、碰撞、融合。
他伸出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无相魔元浮现,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光线。随即,心念一动,一丝淡不可察的血煞之气融入其中,那缕魔元顿时带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他再变,《焚天战法》那追求瞬间极致力量爆发的意境加持其上,指尖的能量虽然总量未增,但凝聚程度与潜在的破坏力,却陡然提升了一个层级!
“不错。”魔尊那带着一丝赞许的意念响起,“悟性尚可。力量并非越多越好,关键在于掌控与运用。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初步将这些驳杂的力量意境界融,虽只是皮毛,却也难能可贵。这《万化吞天诀》的解析之意,功不可没。”
凌天心中明悟更深。他不断尝试着各种力量的组合与运用,时而引动血煞淬炼指骨,时而模拟《焚天战法》的发力技巧空挥拳掌,时而沉浸在石刻道韵中,体会那规则生灭的浩瀚。
时间在专注的修炼中飞速流逝。
夜幕降临,星辰点缀天穹。
凌天忽然心有所感,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感觉到,那层通往炼气五层的壁垒,在经过白日与凌旺等人对峙的气势爆发,以及此刻的沉淀感悟后,竟然自行松动了许多!
水到渠成!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状态调整至巅峰。《无相魔功》全力运转,周身毛孔舒张,疯狂吞噬着周围天地间稀薄的灵气,以及从怀中那枚沉寂的黑色玉简中隐隐散逸出的、源自煞髓魔核的精纯能量。心脏处的血煞之力亦随之勃发,加速着气血运行,为突破提供着最本源的动力。
“轰!”
丹田内,无相魔元形成的旋涡骤然加速,体积再次膨胀!更多的魔元被提炼出来,融入河流之中。经脉传来熟悉的胀痛感,但在血煞炼体术淬炼过的强韧肉身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炼气四层后期……巅峰!
那层壁垒如同被洪水冲击的堤坝,摇摇欲坠。
“破!”
凌天心中低喝,引导着磅礴的魔元,裹挟着血煞之力与焚天战意,向着那最后的关隘发起了冲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顺畅感。壁垒应声而破!
更多的天地灵气涌入体内,被迅速炼化为精纯的无相魔元。丹田再次拓宽,魔元河流变得更加汹涌澎湃。精神力也随之增长,感知范围扩展到近二十丈,纤毫毕现!
炼气五层!
而且,根基稳固无比,没有半点虚浮之感!
感受着体内再次暴涨的力量,凌天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发出噼啪的脆响。如今的他,单凭炼气五层的无相魔元,就足以傲视绝大多数凌家年轻一辈!若是加上肉身之力和血煞加持,其实力,连他自己都难以准确估量。
“炼气五层,在这边陲小族,倒也勉强够看了。”魔尊的意念带着一丝理所当然,“不过,切勿自满。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这凌家族比,不过是你踏上真正魔途的一块小小踏脚石。”
凌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他明白魔尊的意思。他的目标,早已不局限于这青叶城凌家。父亲凌峰的失踪之谜,爷爷凌啸天的期望,还有那枚神秘黑色玉简背后可能牵扯的惊天秘密,都需要他拥有更强的力量去探寻。
族比,是他宣告归来,拿回尊严的第一步,也必将是他攫取资源,迈向更广阔天地的跳板!
他收敛气息,重新变得古井无波。突破的动静被他刻意控制在极小范围内,并未引起外界注意。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带着犹豫的脚步声。
凌天眉头微挑,精神力早已感知到来人。是凌小豆。
他起身,推开房门。
月光下,凌小豆站在院门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脸上还带着些淤青,但眼神却比白天明亮了许多。他看到凌天出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感激和一丝紧张:“天……天哥,打扰您了。我……我娘让我给您送点她亲手做的桂花糕,谢谢您白天的救命之恩。”
说着,他将那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布包双手递了过来。布包里传来淡淡的食物香气。
凌天看着他,这个瘦弱的旁系少年,眼神清澈,带着底层子弟特有的小心翼翼与真诚。他沉默片刻,伸手接过了布包。
“伤好了?”凌天问道,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
“好……好多了!谢谢天哥的药!”凌小豆受宠若惊,连忙回答。
“族比,参加吗?”凌天又问。
凌小豆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低下头:“我……我资质太差,才炼气二层,上去也是丢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凌天看着他,忽然道:“武道一途,资质并非唯一。心性、毅力,有时更为重要。”
凌小豆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嗫嚅道:“我……我明白,谢谢天哥教诲。”
凌天没再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更小一点的玉瓶,里面是他用剩余边角料炼制的、药效更强一些的疗伤丹药,丢给凌小豆:“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凌小豆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眶瞬间红了,哽咽道:“天……天哥,这太珍贵了……”
“回去吧。”凌天挥了挥手,转身走回屋内,关上了房门。
凌小豆站在院门外,对着紧闭的房门深深鞠了一躬,紧紧握着玉瓶和小布包,抹了把眼泪,这才转身,脚步轻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凌天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造型朴拙,但散发着甜香的桂花糕。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平凡人间的温暖。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人情冷暖,他体会得太深。但这世间,终究并非全然冰冷。
次日,整个凌家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一种无形的紧张和期待感弥漫在空气里。
家族广场上,一座高达三尺、宽约十丈的巨型青石擂台已然搭建完毕,擂台边缘插满了凌家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负责维护秩序、登记名册的执事弟子们来回穿梭,忙碌不停。
任务堂、演武场、甚至是通往藏书阁的路上,弟子们谈论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即将到来的族比。
“听说了吗?这次族比,家主和大长老都会亲自观战!”
“何止!据说表现优异者,不仅能获得丰厚的丹药、灵石奖励,甚至有可能被哪位长老看中,直接收为亲传弟子!”
“凌轩大哥据说已经突破到炼气六层了!这次族比头名,非他莫属吧?”
“那也未必,凌玉儿小姐的天水灵根也不是摆设,虽然修为稍逊一筹,但功法诡异啊!”
“你们别忘了凌海,他可是二长老的亲孙子,资源从来不缺,实力深不可测!”
“说起来……那个凌天,他昨天好像把执法堂的凌旺执事都逼退了?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族比可不是靠运气就能蒙混过关的,到时候擂台上见真章!”
各种议论、猜测、期待、不屑,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族比前夕独特的画卷。
凌天并未出现在这些热闹的场合。他只是在清晨时分,去了一趟庶务堂,领取了本月那点微薄的月例,并在族比报名名册上,平静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写下“凌天”二字时,负责登记的执事明显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但没敢多说什么,迅速登记完毕。
离开庶务堂,他去了趟家族膳堂,默默地吃完简单的饭食,无视了周围或明或暗投射来的各种目光。随后,他便返回小院,继续闭门不出,巩固着炼气五层的境界,打磨着各项武技的配合。
期间,凌虎那边再无动静,仿佛彻底偃旗息鼓。但凌天能感觉到,暗地里的窥视并未减少,反而更多了些。二长老一脉,绝不会就此罢休。族比擂台,恐怕才是他们发难的最佳场所。
他亦无所惧。
第三天,族比前夜。
夜空无月,唯有几颗疏星闪烁。
凌天正在屋内调息,忽然,他眉头一动,精神力感知到一道熟悉的气息悄然接近了小院。
是凌远山。
他起身,推开房门。只见三长老凌远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仰望着稀疏的星空。
“三长老。”凌天微微颔首致意。
凌远山转过身,目光落在凌天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以他筑基期的修为,自然能感觉到凌天体内那沉凝如山、却又隐含狂暴力量的气息,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炼气五层弟子所能拥有的!尤其是那股隐而不发的煞气,让他都隐隐感到一丝心悸。
“看来,你这段时间,机缘不小。”凌远山缓缓开口,声音平和。
凌天不置可否:“略有寸进。”
凌远山点了点头,并未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族比之事,你准备好了?”
“尽力而为。”凌天回答得模棱两可。
凌远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日擂台上,你需小心两人。”
凌天目光微凝:“请三长老明示。”
“其一,便是凌海。”凌远山道,“此子心性狠辣,得其祖父真传,修为已达炼气六层巅峰,且身上必有二长老赐予的护身乃至杀伐之宝。他若对你出手,绝不会留情。”
凌天点头,凌海之名,他早有耳闻,是二长老一脉年轻辈的领军人物,也是凌虎的亲哥哥。
“其二,”凌远山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是凌轩。”
凌天微微一愣。凌轩,家主凌啸天一脉的嫡系天才,年仅十七便已突破炼气六层,被誉为凌家百年不遇的奇才,性格据说颇为正直。为何要小心他?
凌远山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沉声道:“凌轩天赋卓绝,心气极高。他视此次族比为证明自身、奠定下任家主地位的关键一战。你的突然崛起,在他看来,或许并非家族之幸,而是一个需要被‘纠正’的意外。尤其是……你若展现出某些‘不该有’的力量时。”
凌天瞬间明悟。凌轩代表着家族正统,是光明的未来。而自己,修炼魔功,身怀煞气,在他眼中,恐怕已偏离“正道”,成了需要打压甚至清除的“隐患”。无关私人恩怨,而是立场与理念的冲突。
“我明白了。”凌天声音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凌远山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暗叹此子心性之沉稳。他翻手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色泽黯淡的黑色皮甲,递了过来。
“这是一件早年所得的下品护身灵器‘玄龟甲’,虽有些残破,防御力大不如前,但抵挡炼气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应当无碍。明日擂台上,或可救急。”
凌天看着那件灵气微弱的皮甲,并未立刻去接。三长老此举,示好之意明显,但这份人情,背后又代表着什么?
“三长老为何帮我?”凌天直接问道。
凌远山目光深邃:“凌家,需要的是真正的强者,能够带领家族走出青叶城,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强者,而非固步自封、只知内斗的蠹虫。你父凌峰,当年便是如此期望。至于你走的何种道路……”他顿了顿,“力量本身并无正邪,关键在于执掌力量的人心。”
他将皮甲塞入凌天手中:“收下吧,就算是我对你父亲的一点交代。明日,好自为之。”
说完,凌远山不再停留,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消失在原地。
凌天握着手中那件尚带着一丝体温的玄龟甲,目光闪动。凌远山的话,信息量很大。他似乎与父亲凌峰有旧,并且对家族现状不满,看好自己的潜力?
将皮甲收起,凌天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人心?正道?魔途?
他只知道,明日擂台,他将用绝对的力量,粉碎一切质疑,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任何挡在面前者,皆一拳破之!
这一夜,无数凌家子弟辗转难眠,或紧张,或兴奋,或摩拳擦掌,或忧心忡忡。
而凌天的小院,始终一片沉寂,唯有隐而不发的战意,在夜空中悄然凝聚,越来越浓。
黎明,终将到来。
族比之钟,即将敲响!
第17章 族比将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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