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城的晨雾还没散尽,铁匠铺的火光已刺破朦胧。叮叮当当的锤声从工坊区传来,混着拉风箱的呼哧声,像一首带着铁屑味的晨曲。林缚踩着露水走过石板路,靴底碾过未化的霜花,发出细碎的声响。
“盟主!”守在工坊门口的老工匠抬头看见他,黝黑的脸上立刻堆起笑,手里的铁锤还冒着热气,“您瞧这新铸的甲片!”
林缚走过去,拿起铁砧上一块刚打好的龙鳞甲片。甲片薄如蝉翼,边缘却透着冷硬的弧度,表面錾刻的龙纹在晨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这是用赤焰皇朝送来的精铁反复锻打了七十二次的成果,比寻常铁甲轻一半,却能挡住箭矢。
“不错。”他指尖抚过甲片上的纹路,那里还留着锤打的温度,“让弟兄们加紧些,入冬前,得让守城的弟兄都换上新甲。”
“放心吧!”老工匠抡起锤子,重重砸在烧红的铁坯上,火星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这甲啊,得让那些窥伺龙安城的人看看,咱们龙盟的骨头,比精铁还硬!”
林缚点点头,转身往农区走去。田埂上,早起的农人正弯腰翻土,霜花沾在他们的裤脚,却挡不住挥锄头的力道。新挖的水渠里,雪山融水正汩汩流淌,在晨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负责农区的老周蹲在渠边,正用木尺测量水位,见林缚过来,直起身笑道:“盟主,这渠挖得值!您看这水流,比预想的还通畅,明年开春,这万亩田准能喝饱水。”
林缚望着远处连绵的田垄,那里新播的冬麦刚冒出嫩芽,像一层淡绿的毯子铺在地上。“把南边那片荒坡也开出来吧,”他指着远处的坡地,“多雇些人手,按天算工钱,管饭。”
“成!”老周应得干脆,“昨儿还有流民来问,说想找点活计,这下正好。”
正说着,林武师带着几个弟兄骑马奔来,马鞍上捆着个挣扎的汉子。“盟主,抓到个奸细!”林武师翻身下马,把汉子扔在地上,“在城墙外鬼鬼祟祟,怀里揣着这东西。”
林缚捡起林武师递来的羊皮卷,展开一看,上面画着龙安城的布防图,城门、箭塔、粮仓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冬月初八,夜袭粮仓。”
“说,谁派你来的?”林武师一脚踩在汉子背上,声音像淬了冰。
汉子梗着脖子不吭声,眼神里满是桀骜。林缚蹲下身,看着他腰间的令牌——那令牌是青铜制的,刻着只展翅的黑鹰,是西边“鹰愁涧”的标记。鹰愁涧的首领黑鹰王,是个出了名的悍匪,据说手下有数千人马,专靠劫掠为生。
“黑鹰王倒是敢想。”林缚把羊皮卷扔在汉子脸上,“回去告诉他,龙安城的粮仓,不是谁都能动的。”
“你敢放我走?”汉子冷笑,“等我家大王来了,定踏平你这破城!”
“我不放你走。”林缚站起身,对林武师道,“把他关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冬月初八那天,让他亲眼看看,他的‘夜袭’能不能靠近粮仓半步。”
林武师愣了愣:“盟主,这……”
“照做。”林缚的语气不容置疑,“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箭塔加派人手,粮仓周围挖三道陷阱,再备些滚木礌石。对了,把新铸的甲片分下去,让弟兄们穿利索了。”
安排妥帖,林缚往回走时,路过学堂,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窗纸上,孩子们的影子歪歪扭扭,像一群努力生长的小树苗。他停下脚步,看着那扇糊着新纸的窗户,忽然想起刚建城时,这里还是片荒地,如今却成了龙安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先生,‘龙’字怎么写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这样写,”先生握着孩子的手,在沙盘上划下一笔,“先写个‘立’,再写个‘月’,最后加个‘匕’——记住,龙是能行云布雨、护佑苍生的神物,咱们龙盟的‘龙’,也是这样。”
林缚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转身离开。阳光渐渐升高,霜花融成水珠,顺着草叶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入夜,龙安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议事厅里,烛火摇曳,映着墙上新挂的地图。林武师正指着鹰愁涧的位置,对几个队长部署防务:“这里是鹰愁涧的老巢,离咱们有三天路程,他们要是来,多半会走这条峡谷……”
林缚坐在主位,手指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地图上龙安城的位置。这城像颗刚破土的种子,带着韧劲往上长,却也引来了风风雨雨。他忽然想起黑鹰王令牌上的黑鹰,那畜生专啄幼兽,想来是盯上龙安城这块“嫩肉”了。
“粮仓那边,让弟兄们轮班守着,每班带十具连弩。”林缚开口道,“再让人把水渠引到粮仓周围,夜里在水面架上油盆,一有动静就点火,照亮整片区域。”
“是!”
“还有,”林缚补充道,“让农区的人多做些干粮,守城的弟兄夜里饿了能垫垫肚子。”
部署完毕,众人散去,议事厅里只剩林缚一人。他拿起桌上的龙符,符上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鳞片的纹路里像是藏着火焰。他忽然想起黑鹰王的令牌——那鹰是掠食者,而龙,是守护者。掠食者永远不懂,守护者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杀戮,而是来自身后要护的人。
冬月初八很快就到了。这天夜里,月黑风高,城外果然传来了马蹄声和呐喊声。黑鹰王的人马如潮水般涌来,举着火把,像条燃烧的长蛇,直扑粮仓。
“放箭!”城墙上的队长一声令下,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带着破空的锐响。
黑鹰王的人没想到城防这么严实,前排的悍匪瞬间倒下一片。他们嗷嗷叫着往前冲,却被粮仓周围的陷阱绊住——有的掉进深沟,有的被绊马索绊倒,乱作一团。
“点火!”
随着林武师一声喊,水渠上的油盆被点燃,火光瞬间照亮了夜空,把悍匪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连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去,精准地射中目标。
黑鹰王在后面看得目眦欲裂,挥刀砍翻一个后退的手下:“废物!给我冲!拿下粮仓,每人赏十两银子!”
悍匪们被银子刺激,又往前冲了一阵,却始终攻不破防线。龙盟的弟兄穿着新铸的龙鳞甲,在火光中像一群披甲的金龙,箭射在甲上,只留下个白印,根本伤不了分毫。
“黑鹰王,你看够了吗?”林缚的声音从城墙上传来,带着淡淡的嘲讽,“就这点能耐,也敢来龙安城撒野?”
黑鹰王抬头,看见城墙上那个身影,月光照在他身上,龙符在他手中闪着微光。他咬了咬牙,知道今晚讨不到好,怒吼一声:“撤!”
悍匪们如蒙大赦,狼狈地往后退,留下满地尸体和兵器。
林缚站在城墙上,看着溃逃的敌军,没有下令追击。林武师不解:“盟主,为什么不追?正好能端了他们的老巢!”
“不用。”林缚望着远处的黑暗,“鹰愁涧离得远,追过去费时费力。他们吃了败仗,短时间不敢再来。咱们守好龙安城,把日子过踏实了,比什么都强。”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龙符,符上的金龙仿佛在笑,五爪的纹路里,像是多了几分沉稳的力量。
天亮后,百姓们听说昨晚打退了悍匪,都涌到城门口来看热闹。那个被俘虏的奸细也被带了出来,看着满地的箭矢和陷阱,又看着龙盟弟兄身上完好无损的新甲,脸色惨白,再没了之前的桀骜。
“把他放了吧。”林缚对林武师说,“让他回去给黑鹰王带句话,龙安城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再敢来,就不是打退这么简单了。”
奸细连滚带爬地走了。百姓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抬来刚蒸好的馒头,硬要塞给守城的弟兄;有人提着热水,给他们擦脸。老周挤到林缚身边,手里捧着个硕大的冬麦馒头,激动地说:“盟主,您看!这是新收的冬麦做的,您尝尝!”
林缚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麦香混着甜味在嘴里散开。他看着周围一张张真切的笑脸,忽然觉得,龙安城的铠甲,从来都不只是铁打的。
工坊的锤声又响了起来,比往日更响亮,更有力。老工匠抡着锤子,在新的甲片上錾刻龙纹,每一下都带着劲:“这甲啊,得再硬些,再亮些——让那些不长眼的都看看,咱们龙盟,不好惹!”
阳光透过工坊的窗户,照在甲片上,反射出耀眼的光,像无数个小太阳,照亮了龙安城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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