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庭南天门，朱漆大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与山海异兽，云雾如轻纱般在门扉间流转，连风都带着三分慵懒的仙气。
门口俩妖族士兵正当班，一个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毛茸茸的尾巴尖无意识地扫着地面，嘴角挂着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到衣襟上，耳朵还随着呼吸轻轻扇动
另一个百无聊赖地用矛尖拨弄脚边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又弹回来，尾巴尖烦躁地扫着地面，耳朵时不时抖两下，像是在偷听远处小妖们嬉闹的笑声
突然，天际划过两道流光，前一道淡蓝流光裹挟着冷冽寒气，落地时带起的风卷得风铃乱响，冰晶碎屑在晨光里闪了闪便消散
后一道青碧流光则温润许多，带着草木清气，悄无声息落在一旁，裙角扫过的地方竟钻出几株嫩草
俩士兵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原本耷拉的耳朵“唰”地竖得笔直。
打瞌睡的那个猛地惊醒，口水都来不及擦，爪子在剑柄上滑了半天才攥稳，手忙脚乱地按剑立正；摸鱼的更是把矛杵得笔直，矛杆撞在石阶上发出闷响，额角的冷汗顺着鳞片缝隙往下淌，连大气都不敢喘，尾巴死死贴在腿后
姚悯眉眼弯弯，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笑着往里走
通天无奈摇头，嘴里还念叨着“慢点，仔细脚下”，也缓步跟了上去。
原地只留下俩看门小妖，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腿肚子都在打转，其中一个还偷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
这二位祖宗怎么一块儿来了！
姚悯刚转过玉石雕琢的拐角，就和迎面走来的太一撞了个正着
东皇太一手边飘着的混沌钟“嗡”地颤了颤，钟壁上的符文亮了亮，手里的酒壶差点脱手
二人都愣在原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僵持片刻，姚悯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熟悉的“蔫坏”，眼角还轻轻挑了挑
这笑容让太一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背上的金乌翎羽根根倒竖，连尾羽都绷得笔直
又是这个准没好事的笑容！
他心里咯噔一下，飞快东张西望，看见姚悯身后的通天，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猛地窜过去，一把揽住通天的肩膀，笑得比谁都热络
“哈哈哈，通天道友，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通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懵了，刚要开口说“并非找你”，袍袖就被太一死死拽住
“哎呀！定是来找我喝酒的吧？走走走，我那刚酿好的扶桑酒正醇着呢，咱们边喝边论道！”
太一几乎是半拖半拽，拉着通天的后衣襟就往前冲，恨不得把人捆在自己背上跑。
“哎？不是？太一！兄弟！听我说啊…”通天被拽得一个趔趄，哭笑不得地想解释
“说什么说，喝酒去！”太一哪肯给他机会，脚下生风，转眼就把人拉得没影了。
姚悯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抽了抽，心里腹诽
【这下好了，太一都开始怕我坑他了。难道除了通天，其他人都怕我坑他们？算了…反正这次是坑，不对，是伏羲的机缘。】
她刚迈出两步突然“哎哟”一声顿住，手指无意识地卷着鬓边碎发，脑子飞速转着
“不对啊！我压根不知道伏羲在哪啊，早知道刚才就先拉住太一问问了…”
话音刚落，就见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伏羲正抱着一卷竹简走过，腰间的玉佩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仙气淡然。
姚悯眼睛瞪得溜圆，愣了足足三秒才挠了挠头，总感觉今天运气是拿寿命换的
她摇了摇头，对着远处喊道“伏羲！伏羲道友留步！”
伏羲听到喊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过来，眉眼弯弯的笑着拱手，竹简轻轻托在臂弯里
“是姚悯道友啊，唤我可有何事？”
姚悯几步跑到伏羲面前，笑着颔首道“伏羲道友，我有件事想与你单独商议。”
伏羲微微歪头，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眨了眨眼，但也没有拒绝，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友请跟我来。”
姚悯微微颔首，跟在伏羲身后往一个殿里走去
走到一处殿口，伏羲推开门走了进去，姚悯跟着进去，殿内陈设古朴典雅，灵植叶片上还挂着晨露，被风一吹滚落在玉案上，洇出一小片湿痕，给人一种静心的感觉，很舒适
窗口灵植养得极好，叶片舒展如碧，伏羲琴就被放在中央的玉案上，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些设计让姚悯眼睛瞪得溜圆，手指忍不住戳了戳窗台上的灵植叶片，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这设计…绝了，外面豪华，里面古朴，俩个世界一样】
伏羲坐到玉案前的蒲团上，指尖捻着茶盏边缘，动作轻缓如行云，开始斟茶，轻声道“姚悯道友，请落座”
姚悯微微颔首，走到玉案对面的蒲团上坐下，伏羲已经把茶盏放在了姚悯面前，茶水清澈，热气袅袅，问道“不知，道友要与我商讨何事？”
姚悯笑了笑，看着茶盏里透彻的茶水，眼眸微眯，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自己的发尾，轻声道“听闻伏羲道友擅长八卦推演，想必，在我来之前……”
她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伏羲，眼尾带笑，“道友已经算出了，我此行的目的？”
伏羲只是淡淡扫了眼姚悯，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道友说笑了，万事都有变数，八卦也是一样，不过，道友的未来……居然是一片虚无？”
姚悯伸出手撑着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膝头，嗤笑道“天道都查不到，更何况道友的八卦呢？不过…万事都有变数，不妨直接聊？”
她顿了顿，面上带笑，但语气沉重“你算到了你的机缘，而且还与人族有关。但你尚不清楚是什么，只是感觉必须去做，是否？”
伏羲喝茶的手微微一顿，指腹摩挲着杯沿，杯沿都被蹭得发亮，微微蹙眉，叹气道“道友所言非虚，我的确算出了与人族有关，且必须去做，道友可知是何？”
姚悯笑着抿了口茶，茶水微凉，带着清苦回甘，淡淡开口
“时间，对咱们这些生灵来说，并不漫长，只是弹指一挥或打个坐、悟个道便过去万年。但对人来说，他们不知时间为何物，只分日月白昼，听天由命。女娲不可能一直护着人族，所以就需要有人带领他们学会一些东西，明白一些事。”
伏羲听着姚悯说的话，垂眸沉思，指尖在玉案上轻轻点着，案上的竹简被风掀起一角
他不是没去过人族看过，这一点的确如姚悯所说，而且女娲的确不可能一直保护人族，他们需要自己崛起
姚悯看着沉思的伏羲，续道“我还是直白点吧，巫妖隐退后，人族将迎来新的时代，且与你有关。可能…大概，嗯…需要你死一死。”
这话一出，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眼睛瞟向窗外灵植，没了底气
伏羲手里的茶盏差点脱手，茶水晃出几滴溅在衣袖上，表情有些错愕地看着姚悯，睫毛颤了颤，问道“道友这话，什么叫？需要我死一死？”
姚悯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手指卷着发尾绕圈，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就是…需要你死一下去轮回转世，投胎为人，然后带领人族，这就是你的大机缘。其实也并不是非做不可…的。”
伏羲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没算到是这么个事，还需要自己自刎
他闭了闭眼，指尖在玉案上轻轻敲了三下，像是在衡量什么，又好似在算未来，最后下定决心道“道友可知是什么时候？”
姚悯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伏羲这么果断，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道“是巫妖退场的时候，就是……您请先跟女娲说清楚，不然我怕…”
她实在是怕女娲直接找她‘理论’还是物理的论
伏羲微微颔首，脸色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笑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入喉才缓声道“我会告诉妹妹的，也多谢道友告知。”
姚悯笑着起身，也不多留了，对着伏羲拱了拱手道“既如此，我先告辞去找通天了。”
伏羲也起身拱了拱手与姚悯道别，姚悯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脚步猛地顿住，脚尖在地面画着圈，声音细若蚊蚋
“呃…我对这里不熟，道友可否，带个路？”
伏羲嗤笑一声，眼尾弯起，嘴角却绷着笑意，没想到她会是路痴，移步到姚悯身侧，笑了笑走出殿内，在前面带路
“走吧，他们定在太一的扶桑殿。”
姚悯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亦步亦趋跟着，时不时踮脚看殿宇匾额，怕又走错，跟在伏羲身后，去往了通天与太一待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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