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悯向来是说干就干的性子，转天便揣着阵盘符篆跑到昆仑山脚下，袖子一甩就忙活起来
阵旗插得又快又准，灵光在指尖流转，转眼便布下片云雾缭绕的区域
通天在山上倚着崖壁，望着山下那片被灵光裹着的区域，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一张俊脸写满愁苦
这阵瞧着花哨，里头翻涌的气息却透着股不怀好意，不用想也知道是姚悯捣的鬼
正愁着，头顶云气翻动，老子与元始恰在此时闻讯而来
两人踏云而至，刚落定便瞧见姚悯在山脚下摆弄阵旗，阵眼处灵光翻涌，显然是座不小的法阵
元始望着那阵中隐隐透出的狡黠气，心头突突直跳，转头看向通天时眉峰拧得死紧
“三弟，大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通天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无奈道“二哥也瞧见了，她在布阵。咱们既已成圣，想来会有不少生灵来拜师，她……说是要先考考”
老子抚着须，目光落在山下阵中流转的灵光上，淡淡挑眉道“所以，这阵是用来考验拜师者的？”
通天有气无力地点头，算是默认了
元始眼皮跳了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追问道“她布完阵，要找谁试阵？”
空气猛地一凝
通天忽然嗤笑一声，眼神在老子和元始脸上打了个转，伸手一左一右搭上两人肩膀，语气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坦然
“对不住了…兄弟嘛，自然是要共进退的”
老子与元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脚下灵光一闪，再睁眼时已落在姚悯面前
姚悯抬眼瞧见他们，脸上的笑瞬间绽开，眼尾微挑，语气里满是邀功般的雀跃道“哟，来得正好！快，阵刚布完，你们先试试怎么样？对你们这几位混元圣人来说，肯定是‘小’意思”
老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捻诀的动作顿住。元始则狠狠瞪了通天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故意的”，却也知道躲不掉了
姚悯看着三人神色，笑得更欢了，抬手点了点阵门道“里面分三关，头关考欲望，二关考心性，三关考根性。哦对了，还有个隐藏的，祝你们顺利”
话落，她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氤氲着灵光的阵门
三清互相对视一眼，老子率先迈步，元始紧随其后，通天磨磨蹭蹭最后踏了进去
身影刚入阵中，便被云雾吞没，没了踪迹
待三清身影彻底消失在阵中，姚悯脸上的笑倏地敛了，望着阵门轻声道“隐藏关卡嘛……自然是未来镜。这阵，本就是特意设计给你们三人的…”
她手里摩挲着一面镜子，是罗睺给的未来镜，眼神往右侧瞥了瞥，那边山道旁还藏着个阵，灵光收敛，朴实无华
那才是给来拜师的生灵准备的真考验
她转身往碧游宫方向走，唇角又勾起笑，打算去找多宝和玄都
真正的拜师阵总得有人先试试水，这两个一个是通天最得意的弟子，一个是老子座下的新弟子，正好合适
三清在阵中穿行，前三关确如姚悯所言，于他们而言不过弹指间事
欲望关里，金山银海铺到天边，权柄仪仗森然列队，纵是凡人见了也要心神动摇，可老子闭目捻诀，元始负手而立，通天更是扫了一眼便嗤笑一声，他们早已超脱物外，这些外物如何能扰？
心性关里，幻象勾出过往执念，老子的清静道心稳如磐石，元始的纲常戒律刻入骨髓，通天的护短性情也自有章法，皆未曾乱了心神
根性关的道题刁钻，却难不倒三位混元圣人，三言两语便解了其中关窍
可破关之后，眼前仍是茫茫白雾，并无出路
“看来是那隐藏关了”老子抚须轻叹，目光扫过四周流转的雾气
“大师姐，倒会藏巧思”
元始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了点探究道“能让她特意留作隐藏关，定不简单”
通天则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好奇“管它是什么，闯便是了！”
话音刚落，阵眼猛地爆起一道刺目金光，周遭云雾如沸水般翻腾，无数画面碎片在眼前闪过
鸿钧讲道的紫霄宫、分宝岩上的争执、各自开宗立派的景象……最后，所有光影骤然凝聚，定格在昆仑山大殿
殿内香烟缭绕，却压不住满室的火药气，是他们三人
只是他们的神情，与此刻的温和截然不同，却绝非此刻的和睦模样
“二兄！你怎能如此偏袒阐教！我截教弟子何错之有，竟要遭你那般打压？”
通天一身黑袍鼓荡，眉头拧成死结，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周身灵气翻涌，显然动了真怒
元始立于上首，面色冷峻如冰，拂尘一甩，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道“三弟！你截教广收门徒，不问根脚，如今教出些披毛戴角之辈，竟也敢来我阐教放肆！长此以往，岂不乱了天道纲常？”
“天道纲常？”
通天怒极反笑，墨袍翻飞，脸上满是怒色，眼眶泛红喊道“二哥休要欺人太甚！我截教‘有教无类’，何错之有？倒是你阐教，自诩名门正派，却处处排挤我门下弟子，难道只许你阐教门人得道，旁人便只能做那砧板上的鱼肉？”
“够了！”
老子猛地一拍案几，沉声喝止，丹凤眼沉得吓人
“皆是同门，何必为这些琐事争执？通天，你门下确有顽劣之辈，当严加管教；元始，你也太过苛责，大道三千，本就条条可通，何必拘泥于出身？”
“大哥！”元始转头看向老子，语气带着不赞同
“非是我苛责，而是此等异类，本就难入正道，三弟这般纵容，迟早会酿成大祸！”
“二哥！”
通天指着元始怒斥道
“我看你是怕我截教声势盖过你阐教，故意寻衅！”
老子抬手按在两人之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道“都是兄弟！何必为这些争执不休？”
“大兄！你还护着他？再这般下去，迟早要被他拖累！”元始转头看他，语气带着痛心
通天猛地转头看向老子，眼神里带着失望与痛楚“大兄也觉得，是我错了？”
老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无奈道“通天，你收徒确有不妥；元始，你也太过严苛……”
“我没错！”
“他就是错了！”
两人异口同声，殿内的空气几乎要被这针锋相对的怒火点燃，往日里兄友弟恭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剑拔弩张的决裂之态
阵中的三清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那是……他们？
老子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微微颤抖。他素来以和为贵，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夹在二弟三弟之间，进退维谷，连一句劝和的话都显得如此无力
元始瞳孔骤缩，死死盯着画面里怒不可遏的自己
不过是收徒之别，何至于对通天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他与三弟虽偶有争执，却从未到这般撕破脸皮的地步，那些话像淬了毒的冰锥，刺得他心口发寒
通天更是如坠冰窟，画面里自己红着眼质问大兄的模样，还有与二哥剑拔弩张的姿态，都让他陌生得可怕
他们是一元同胞的兄弟，是自开天时便相伴的三清，怎么会……怎么会因为这些事吵到形同陌路？那些“异类弟子”，在他看来本就是向道之心可贵，何错之有？
“嗡——”
金光散去，画面如碎镜般消散，周遭重归白雾弥漫的阵中景象
三清久久未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方才那一幕太过震撼，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浇得他们心神剧震，四肢百骸都透着股寒意
老子最先回过神，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化不开的愁绪
天道运行自有定数，可那决裂的场景，真的是定数吗？
元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教义，可画面里自己那副刻薄决绝的模样，却让他第一次生出了动摇
难道，他真的会那般固执，连兄弟情分都不顾？
通天背过身，望着白雾深处，眼底情绪翻涌。他护短，他认；他主张有教无类，他也认
可他从未想过，这会成为撕裂兄弟情的利刃
画面里三弟失望的眼神，二哥怒极的斥责，大兄疲惫的叹息，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搅得他道心都险些不稳
雾气无声流动，三人之间的沉默比阵外的山风还要沉重
明明此刻他们还能并肩站在这里，明明兄友弟恭，亲如手足，为何会走到那般境地？究竟是幻境？还是未来？
那些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修行理念之争的“小事”，竟真的能让三清决裂？
思绪如乱麻般缠上心头，都在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而此刻，画面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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