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的官方通告在清晨七点准时弹出,措辞严谨而圆滑,宣称将成立专项调查组,对近期家长们反映的“个别校区在招生过程中的违规操作”进行严肃查处。
通告下方,是一片官方水军和不明真相群众的欢呼,仿佛正义已经降临。
联盟的临时据点里,气氛却凝重如铁。
“缓兵之计。”林枫盯着屏幕上“个别”两个字,一针见血,“他们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长的拖延时间。等风头一过,‘信用家审’只会转入更隐蔽的地下,规则不变,只是换了件外衣。”
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就是瓦解他们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民意。
一旦家长们认为“官方已经介入”,这股愤怒的浪潮就会迅速退去,化为一盘散沙。
他们不能等,更不能被动防守。
“他们想把战场拖入黑暗,我们就把整个黑暗都掀到聚光灯下。”林枫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想定义什么是好人,我们就告诉所有人,做个‘坏人’有多骄傲。”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半小时后,赵子轩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
一张设计风格极简、内容却荒诞到极致的“招生简章”在他的巧手下诞生,并被命名为——“坏人学校第一期招生简章”。
简章以一种冰冷而官方的口吻写道:“本校旨在招收那些因父母做出‘不合时宜’的善良举动,而被主流评价体系排斥的优秀学子。我们相信,真正的强大并非源于服从,而是源于独立的判断与不屈的良知。”
课程设置更是极尽讽刺之能事:《眼泪的算法抗性训练》《论如何不被系统识别为真正的人类》《良知的非功利性应用》《同情心的隐藏与伪装技巧》。
简章的末尾,附上了一个用mockup工具制作的报名表链接,表内只有一个必填项:“请简述您或您的家人,最近一次因善良而遭受惩罚的具体时间与事件。”
这张海报就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炸弹,瞬间在各大沉寂下去的家长群里掀起轩然大波。
起初是困惑和观望,但当第一个家长把海报转发到自己小区的业主群并附言“我们家孩子好像符合条件”时,压抑已久的堤坝彻底崩塌了。
讽刺,是消解恐惧最好的武器。
当“做好事被罚”这件事被冠以“坏人学校入学资格”的名头时,原本的羞耻感竟在荒诞中被消解,转化为一种黑色幽默式的共鸣。
无数条私信涌入联盟的后台,沉默的大多数终于开始发声。
其中一条信息,来自小薇的妈妈。
这是她在事发后第一次主动联系联盟。
“我……我可以报名吗?”她的文字带着一丝颤抖。
林枫立刻安排了与她的视频通话。
镜头那边,女人显得憔悴而不安,她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被学校约谈,被三名老师围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质问她为什么要给一个“信用评级不明”的流浪汉一顿饭。
“他们说,这会影响小薇的‘家庭环境评估分’,会让她失去进入重点班的机会。”女人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们递给我一份《悔过书》,模板都写好了,让我抄一遍,承认自己的行为是‘缺乏社会责任感的冲动同情’。只要我签了,小薇就能保住名额。”
她停顿了一下,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写了。为了孩子,我承认我错了。可我到现在都觉得,我没错。那个人只是饿了,我给了他一顿饭,我到底错在哪里?”
林枫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将这段充满了委屈与挣扎的独白录制下来。
他没有做任何复杂的剪辑,只是截取了其中最戳心的三十秒,配上了一行简洁的字幕:“坏人妈妈,你好。”
这个短视频被投放到所有“坏人学校”海报流传的平台。
如果说海报是点燃引线的火星,那么这个视频就是引爆火药库的炸药。
它将一个抽象的社会议题,化为了一个母亲具体的、真实的痛苦。
无数家长在视频下留言,讲述着自己相似的经历:扶起摔倒的老人被扣分,因为给邻居担保而被拉低评级,举报环境污染问题被社区约谈……
与此同时,陈默的攻击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
他找到了教育系统后台一个几乎无人察觉的漏洞——教师登录时弹出的“每日提示”窗口。
这本是用来发布内部通知的,却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植入了一个超链接。
从那天起,全市数万名教师在登录系统时,都会看到一条弹窗:“关爱学生心理健康,了解‘坏人学校’现象,请点击此处查看详情。”
链接指向的,正是那份伪造的报名表。
这是一次精准的心理战。
老师们或是出于好奇,或是出于对学生们的关心,或是本身就是“受罚”的家长,纷纷点了进去。
三天之内,报名表的后台收到了超过两千份真实的“报名申请”。
每一份申请,都是一个血淋淋的故事。
这些故事被自动汇总成一个庞大的数据库,一个由无数普通人的善良与牺牲构筑的“罪证碑”。
其中最扎心的一条,来自一位偏远乡村的青年教师:“我班上有个孩子,他爸爸因为带头替村里的农民工兄弟去城里讨薪,被‘信用家审’系统永久拉黑。孩子回来哭着问我:‘老师,我爸爸是好人,可为什么书上说好人有好报,现实里好人是不是都该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线上舆论的烈火熊熊燃烧,线下的反抗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了。
张野在手作市集的圈子里发起了号召。
那些平日里捏陶、画画、做木工的文艺青年们,第一次将自己的手艺用在了“战斗”上。
他们连夜赶制出一种特殊的徽章——纯黑色的圆形底板上,用烫银工艺印着一行醒目又叛逆的字:“我妈是坏人,所以我来上学。”
第一枚徽章,别在了小宇的书包上。
第二天,当他背着书包走进校园时,立刻引来了同学的指指点点和嘲笑。
“看,那个‘坏人’的儿子!”“他妈妈肯定干坏事了!”
小宇的脸涨得通红,但他想起林枫告诉他的话:“别低头,徽章会掉。”他攥紧了拳头,昂着头,一步步走进教室。
然而,到了第二天,情况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班里多了三个佩戴同样徽章的同学。
第三天,这个数字变成了十个。
当越来越多沉默的“坏孩子”们戴上徽章,汇聚在一起时,嘲笑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敬畏。
风气悄然逆转。
这枚徽章,从一个羞耻的烙印,变成了一张无声的宣言,一种身份的认同。
甚至有几位年轻老师,也开始悄悄地把徽章别在自己的工作手册上。
一周后,林枫站在学校的操场边,看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初中男生,将那枚黑底银字的徽章郑重地别在胸前,然后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地从教导主任面前走过。
那一刻,阳光洒在银色的字迹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那一刻,羞耻被彻底踩在了脚下。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阶段性胜利的喜悦中时,老张头却突然把联盟的核心成员全都召集到了市档案馆的地下库房。
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老人一言不发,从他那件标志性的军大衣内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
他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一本边缘已经泛黄、封面磨损的硬壳笔记本。
他戴上老花镜,郑重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行用钢笔写就的、力透纸背的字迹。
“这是我一个战友的遗书。”老张头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当年,他为了揭发一起危害士兵安全的装备采购弊案,被诬告、被审查,最后在隔离室里写下了这句话。”
他指着那行字,一字一句地念道:“宁做有罪的真话者,不做无错的沉默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眼前的迷雾,让这场看似现代而荒诞的抗争,瞬间与历史的厚重连接在了一起。
老张头颤巍巍地拿起一枚“坏人学校”的徽章,小心地别在笔记本陈旧的封皮上,然后将它递到林枫手中。
“孩子,记住。”老人的目光灼灼,像两团燃烧的火,“你们办的不是什么坏人学校,你们这里,是新兵训练营。”
林枫低下头,掌心的笔记本和那枚冰凉的徽章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忽然明白了。
他们反抗的,从来都不是那个冰冷的评分系统,不是那些荒谬的规则,而是那个试图用规训、用惩罚、用沉默来让善良闭嘴,让良知蒙羞的世界。
这枚徽章不是耻辱,也不是骄傲,它是一份誓约,一次入伍。
就在这地下库房的静谧之中,在他内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之时,一阵突兀而急促的手机铃声,如同一声枪响,猛地撕裂了这凝重的寂静。
屏幕上刺目的光,映亮了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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