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启人头顶。管理局的调查车已经在楼下停了三天，银色的车身反射着路灯的冷光，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嫌疑”身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时，启人正对着基尔兽的进化数据发呆。屏幕上，古拉兽失控时的能量曲线像一条狰狞的蛇，缠绕着他的神经。开门的瞬间，管理局职员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映入眼帘，手里的文件袋在灯光下泛着刺眼的白。
“松田启人，关于数码兽失控造成的公共设施损坏调查，需要你再确认一下细节。”对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购物清单，完全没注意到启人攥得发白的指节。
“我已经说过了，当时是为了阻止野生数码兽……”
“我们只看数据，松田同学。”职员打断他，将文件推到他面前，“监控显示，你的古拉兽在战斗结束后，对废弃工厂的墙体进行了无差别攻击。这不在‘正当防卫’的范畴内。”
启人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那天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上来——野生数码兽的利爪擦过一个小女孩的衣角，基尔兽进化的光芒里，他只喊出了“住手”，却没控制住那股奔涌的力量。可这些解释，在管理局冰冷的“数据”面前，轻得像一阵风。
调查在第二天下午“顺利”结束。当职员说出“你的数码兽暂时被列为‘观察对象’，在此期间禁止进化”时，启人甚至没能挤出一句反驳。他们走得很稳，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从楼道一直延伸到街角，没有丝毫滞涩，仿佛他的挣扎和辩解从未存在过。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基尔兽时，基尔兽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启人，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启人抱住它，下巴抵着毛茸茸的头顶，“是我没做好……”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李阳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山木在召集驯兽师，说有‘终极捕获计划’，小心。”
终极捕获计划？启人猛地想起三天前在管理局门口听到的只言片语。当时山木站在调查车旁，对着对讲机冷笑：“对付失控数码兽，只有‘杀害’才能根治。”那个词像一颗淬了毒的钉子，此刻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
“杀害……”启人喃喃自语，基尔兽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他突然想起管理局文件里的一个备注——“针对高危险数码兽，启用代号‘杀害’的清除程序”。原来那不是形容词，而是一个冰冷的指令。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启人走到窗边，看到远处的天空泛起一种诡异的紫色，像被墨水污染的水。基尔兽突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屏幕上的进化数据开始疯狂跳动，红色的警告灯闪得越来越急。
“启人，有很多……很多数码兽在害怕。”基尔兽的声音发颤。
启人猛地握紧拳头。楼下的调查车已经开走，留下的阴影却比夜色更浓。他不能就这么被“置之不理”，不能让山木的“杀害”指令落在任何一头数码兽身上。他点开通讯录，找到留姬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半秒，终究按下了通话键。
“留姬，山木的计划……”
“我知道。”留姬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和妖狐兽在数据中心，发现他在调试一种能强制删除数码兽数据的装置。他说这是‘管理局的王牌’。”
强制删除……那不就是“杀害”的真面目吗？
挂了电话，启人看着基尔兽担忧的眼睛，突然站起身。管理局的调查可以把他置之不理，但他不能对那些即将被“清除”的数码兽置之不理。他打开衣柜，翻出那件印着数码终端标志的外套，拉链拉到顶端时，胸腔里那股憋了三天的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基尔兽，”他的声音还有点抖，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劲，“我们得去阻止他们。就算被当成‘麻烦’，就算……”
“嗯！”基尔兽蹭地站起来，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基尔兽，随时准备进化！”
窗外的紫色越来越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云层里苏醒。启人知道，山木的“王牌”已经上膛，那扇禁断的大门正被缓缓推开，门后是数码兽的哀嚎还是驯兽师的反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迈出这一步——哪怕是孤军奋战，也要让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指令看看，数码兽和驯兽师的羁绊，从来不是“清除”就能斩断的。
（第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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