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号”那歼星一击的余波，并非物理上的震荡，而是更深层次地烙印在了整个沼栖族文明的集体意识之中。
行星破碎的瑰丽残影尚未从天空中完全消散，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敬畏，已然彻底重塑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林风并未急于进行大规模的地面抓捕旧时代统治阶层行动，而是让陆地部队自由执行军事行动。
武力威慑已经达到了极致，接下来需要的是精准的操控与高效的执行。
在他的命令下，“灵芝号”维修舰、“墨凰号”航母以及完成主炮冷却的“星璇号”战列舰，呈三角阵型，静静地悬浮在星球最大城市“深渊之喉”上空约五千米的空中。
这个高度足以让舰体投下的阴影成为笼罩在旧时代统治者心头永不消散的阴云，同时也便于进行高精度的地表扫描与观测。
此刻，林风正站在“灵芝号”的舰桥内的主观察窗边上，通过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全景观察窗，俯瞰着大地。星璇和灵芝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指挥官，您看那边，”灵芝伸出白皙的小手指，指向城市边缘一片广袤的、相对平坦的沼泽三角洲区域。
她的琥珀色眼眸中闪烁着专业的光芒，身旁悬浮着数个全息数据面板，显示着该地区的地质结构、水文资料和生态评估。
“那片区域地势较高，受异常潮汐影响现已基本归零，地质结构稳定，远离主要平民聚居区，但又有连接海洋的水道，方便获取水源和处理……呃，实验废料。”灵芝说着，调出了更详细的分析图：
“地下扫描显示岩层坚固，适合构建大型地面设施。如果在这里建造生物泰坦改造实验厂，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对本土生态和……未来可能‘自愿’迁入的‘志愿者’聚居区的干扰。”
林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片泛着油绿光泽的沼泽。确实，从纯技术角度看，灵芝挑选的位置非常理想。兼具隐蔽性、功能性和扩展性。
“哼，地方是不错，”星璇双手抱胸，金色的超长双马尾在舰内循环气流中微微飘动，她仰着小脸，努力做出严肃评估的样子道：
“但防御纵深呢？虽然这些‘青蛙’的武器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但实验室本身可能会比较‘脆弱’。需要预先部署防空阵地和地面警戒哨站吗？我的‘星屑’副炮可以轻松覆盖这片区域，提供精准的火力支援。”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似乎很期待有机会用她的副炮“维护”实验室的安全。
“防御问题可以后续规划，而且，星璇，用你的副炮进行打击的话，我怕地面会多出不少十几公里的深坑。”林风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那手感极好的金色发丝继续道：
“目前优先确定主体位置。灵芝，将这片三角洲标记为‘一号预选址’，继续扫描全球，寻找至少两个备选方案，我们需要综合评估。”
“是，指挥官！”灵芝用力点头，脸上洋溢着被委以重任的干劲。
与此同时，“墨凰号”的舰桥则是另一番景象。
墨凰慵懒地靠在她那奢华的王座式指挥椅上，深紫色的眼眸半眯着，仿佛在假寐。但她的意识，正以极高的效率处理着数以万计的信息流。
数以千计的“蝉戟”级侦察\/电子战机如同无形的幽灵，以“深渊之喉”为中心，呈网状扩散开来。它们不仅实时监控着全球各地底层蛙人起义军的进展、残余“潮汐警卫队”的调动，以及更深入地渗透到沼栖族社会的每一个信息节点。
全球网络流量、加密通讯、内部数据库、历史档案……所有能被捕捉到的电子信号，都被这些无形的触手攫取、过滤、分析。墨凰就像一位端坐在蛛网中央的王者，冷静地观察着猎物的每一点动静。
“指挥官，”墨凰柔媚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在灵芝号内响起，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语调：
“瓦西里耶维奇上尉的‘断刃’中队已经暂时放缓效率，协助三个主要大陆的起义军攻克了‘鳃裔’的十七处坚固据点。残余的所有旧统治者正在向最后的几个堡垒城市收缩，如我们所想的那样，他们打算在那几个堡垒城市内负隅顽抗。”
“很好。”林风回应，目光依旧俯瞰着大地，“告诉瓦西里，不必急于强攻，利用空中优势逐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瓦解其抵抗意志。将他们困在城市内，以便初步完成实验材料基地。”
“明白~”墨凰轻笑，“另外，按照您的要求，我对这个文明的文化数据库进行了更深入的挖掘分析。很有趣的发现呢……”
“哦？”林风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的科技发展史，尤其是在宇航领域，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偏科’。”墨凰开始调取数据，并共享到灵芝号上继续道：
“您看，他们在材料学、能源控制（尤其是水力发电和生物能）、轨道力学、甚至初期的人工智能领域，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准，这支撑他们建造了那些空间站和卫星网络。”
全息影像在林风眼前展开，展示着蛙人文明在相关领域的成就。
“但是，”墨凰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疑惑：
“在所有我能检索到的、与他们宇航事业相关的官方文件、科研论文、甚至工程日志中，关于推进系统的研究，几乎清一色地停留在化学火箭、离子推进器及其优化改良上。对于更前沿的、诸如曲速航行、空间折叠、超光速粒子引擎之类的概念……连最初级的理论探讨都几乎没有。仿佛他们的科学家集体患上了‘想象力缺失症’，在推进技术这道门槛前，思维被无形地禁锢了。”
林风微微皱眉。这确实不合常理。
一个能建造空间站的文明，其科学家必然会憧憬更遥远的星空，必然会尝试构想跨越浩瀚星际距离的方法。
超光速航行，几乎是所有步入太空的文明必然会产生的科学幻想和理论探索方向。
“也许是他们的环境所致？”林风提出一个可能性：
“长期生活在高湿度、高引力的水世界，使得他们对挣脱行星引力、进行超远距离航行的需求不那么迫切？”
“起初我也这么想，”墨凰否定道：“但仔细分析了他们的文艺作品后，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新的数据涌入。那是墨凰从蛙人文明的公共网络、图书馆数据库乃至地下流通的隐秘资料中搜集来的小说、影视、绘画等艺术作品。
“指挥官，您看这些。”墨凰将一些作品的片段呈现出来。有描绘蛙人驾驶着世代飞船，花费数千年时间缓慢殖民附近行星的悲壮史诗；有幻想在海底发现远古外星遗迹获得黑科技的冒险故事；甚至还有描绘通过意识上传实现“虚拟永生”的哲学探讨。
“他们的想象力并非贫乏，”墨凰总结道：
“在文学、艺术领域，他们构想了各种未来，包括星际殖民。但无一例外，所有这些关于宇宙航行的幻想，无论其背景设定多么宏大，其核心的航行方式，都固执地停留在亚光速范畴。要么是漫长的休眠航行，要么是依托某种假设的‘宇宙洋流’，要么是利用黑洞引力弹弓……但就是没有……哪怕是最荒诞的科幻设定里——出现‘超光速’这个概念。这个词，或者说这个‘想法’，似乎在他们的集体潜意识里被某种东西刻意地、彻底地‘过滤’掉了。”
林风沉默了，他凝视着脚下那片忙碌而惶恐的城市，以及更远处那片因行星破碎而显得异常璀璨的星空。
一个拥有初步踏上太空的能力，却集体缺失了超光速幻想的文明……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恐怕比他们表现出来的阶级矛盾更加惊人。
“还有他们的那些卫星和空间站，”墨凰继续补充，声音愈发凝重：
“我加大了监听力度，确认它们除了维持基本运作和内部通讯所必需的信号外，对外界，尤其是对深空方向，保持着绝对的‘无线电静默’。这不是技术限制，因为它们的通讯设备完全有能力进行深空通讯。这更像是一种……被写入了底层代码的、近乎本能的‘禁忌’。”
“他们在害怕？”林风眉头微微皱起来，缓缓问道：“害怕被‘听到’？”
“是的，指挥官。”墨凰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一个被迫沉默的文明……这池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需要我继续深挖吗？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这个星系，乃至更大范围宇宙的有趣情报。”
“继续。”林风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调动所有可用的‘蝉戟’，重点监听任何可能与‘沉默’原因相关的历史档案、古老传说以及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我要知道，是什么让这些‘青蛙’宁可把自己变成宇宙中的哑巴。”
“如您所愿，我的指挥官。”墨凰的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紫眸中闪烁着洞悉秘密的光芒。
无形的信息战网，开始向着这个水世界沉默的核心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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