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冰棱彻底化尽时,院子里的迎春花攒了满枝的黄,风里开始有了暖乎乎的味道。苏星晨翻出储藏室的藤筐,把三个糖纸罐里的糖纸都倒了出来,摊在晾衣绳上晒——陆延说,春天的阳光能晒掉旧糖纸里的潮气,让甜味更透亮。
小孙女蹲在藤筐边,手指戳着张印着奥特曼的糖纸,忽然抬头问:“奶奶,太奶奶当年的糖纸,也有这么多颜色吗?”
苏星晨拿起张外婆留下的“劳动最光荣”糖纸,纸面已经发脆,却在阳光下透出温润的米黄:“你太奶奶的糖纸啊,颜色没这么亮,却藏着劲儿呢。那时候的糖金贵,一张糖纸能在兜里揣好几天,小朋友们换着看,比现在分享玩具还开心。”
陆延坐在竹椅上,用放大镜看着张皱巴巴的水果糖纸,那是他和苏星晨刚认识时,她塞给他的第一颗糖。糖纸边缘被牙齿咬出了小缺口,背面还有他当时用铅笔写的日期,字迹早就晕开了,却依稀能认出“三月初三”——正是今天。
“这张得单独收。”他小心翼翼地把糖纸放进个小玻璃夹里,“当年你把这颗糖塞给我时,脸比糖纸还红,说‘甜的,能壮胆’。”
苏星晨拍了下他的胳膊,脸上却泛起热:“那不是看你跟我说话时总结巴嘛。”
小孙女听不懂他们的絮叨,只顾着把糖纸折成小船,放进盛满井水的搪瓷盆里。各色糖纸船在水面漂着,像片小小的彩虹舰队。她忽然捞起张印着牵牛花的糖纸,是苏星晨年轻时攒的那张,船舷沾着点湿痕,她举着跑过来:“奶奶,这张糖纸会开花!”
苏星晨凑过去看,果然,被水浸软的糖纸边缘微微卷曲,像朵半开的花。她忽然想起外婆说过,糖纸泡水后能当书签,夹在书里会留下淡淡的甜香。于是找出去年没看完的诗集,把那张“开花”的糖纸夹了进去,又让小孙女挑了张奥特曼糖纸,夹在她的童话书里。
“这样啊,”小孙女似懂非懂地点头,“看书的时候,就能尝到甜味了?”
“嗯,”陆延接话,把晒好的旧糖纸一张张叠整齐,“就像你太奶奶的糖纸,现在看着旧,可当年含在嘴里的甜,到现在还能尝着呢。”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过院子,晾衣绳上的糖纸在风里轻轻晃,把影子投在地上,像铺了层流动的彩。苏星晨数着糖纸的数量,忽然发现外婆的铁皮罐里,有五张糖纸的边角都带着相同的小缺口——想来是当年外婆总爱把糖纸角咬在嘴里琢磨事儿。她把这五张糖纸归在一起,放进个绣着梅花的锦囊里,那是外婆的陪嫁,针脚密密的,像把岁月的甜都缝在了一起。
陆延把玻璃夹里的“三月初三”糖纸,塞进了今年的新糖纸罐——那是个竹编的小篓,是小孙女用压岁钱买的,篓口还系着她编的红绳结。他说:“旧糖纸得跟新糖纸待在一块儿,才知道日子是连着的。”
夕阳西斜时,糖纸晒得差不多了。苏星晨把外婆的糖纸放回铁皮罐,在罐口系上外婆留下的红绳;自己的陶瓷罐里,除了旧糖纸,又多了张今天买的枇杷糖糖纸,甜丝丝的气息混着花香漫出来;小孙女的玻璃罐最热闹,新折的糖纸船被她一张张塞进去,说要给糖纸们“盖座彩虹房子”。
三个罐子并排摆在窗台上,晚风拂过,竹篓的缝隙里漏出糖纸的轻响,像谁在轻轻哼着歌。苏星晨忽然觉得,春天真好啊,不光能晒暖旧糖纸,还能让新的甜味,顺着风的方向,一点点长出来。
小孙女抱着玻璃罐,数着里面的糖纸船,忽然说:“等我长大了,也要给我的宝宝攒糖纸,告诉他们太奶奶和太爷爷的故事。”
陆延和苏星晨对视一眼,眼里的笑都漫了出来,像糖纸里藏不住的甜,在春天的光里,轻轻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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